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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幕1愿如初见（第1页）

“你没有死，那你究竟去了哪里？已经来不及了，你快逃吧，他们都已经死了，这里也很快就要被那种生物占领……”

现下站在这间如同被白色石膏包围的病房里，我就能立刻回忆起那些早已尘埃落定让我万念俱灰的往昔旧事，而但凡记起来我就只想回到童年时的某个在家门前和母亲一起打羽毛球的放学回家的下午，那天是端午节，我在澡盆里洗了个药水澡……

“妈妈，我美吗？我好看吗？”

脑海里那些血红眼睛的木偶们又向着我出尖锐刺耳的嘲笑声，我只能捂住耳朵尽全力甩开她们，然后聚精会神地观察眼前的这间病房；这里与我自己的现实世界别无二致，我也是在意识进入爱丽舍世界后就被放进了一个保温箱般的狭窄病房里，而躺在病床上的那个我同样身穿一件淡绿色病号服，她的头皮上连接着不同颜色的数据线，身体的营养输送也是通过安插进手脚血管的管带完成。

我记得我醒来时看到自己是这副模样就感到又可笑又讽刺的巨大落差，所有进入爱丽舍世界的人类志愿者想必都在里面过得光鲜亮丽，但实际上都成了一群植物人。

此刻漂浮在我身旁的尤克特拉希尔又提醒我，我目前只是一个处于其他维度与第二个我所处现实维度夹缝中的意识体，她的能量不能维持我能干涉现实的状态太久，要请我尽快做出选择是否让自己的意识进入这个肉身取代原有的意识；而我凝望着那个一动不动的我，只见尽管她的身体在营养物的维持下仍在正常健康的状态，但她脸上却没半点血色，熟睡的神情也显得麻木呆滞，那正是她的精神遭受了毁灭性重创的反应。

但若说再不能疗愈的精神创伤，我不也同样有如此创伤么？我都已经记不得是在多久以前我这羸弱不堪的精神就随着那座处于虚拟实境中的未来都市一道被挫骨扬灰了，更是随着那个我想要一直埋葬在记忆最底层的少年一起化为荒漠里随处可见的沙尘——不，我怎么可能掩埋得了？在我被送进这个外星女神的世界的前一刻我还满脑子都是我最后没来得及对他说的话，他被那机器蛇妖钉在十字架上——不，不要想起来，让我怎么死都比想起来更好受！

而原本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我还能保持这仅剩下的理智清醒就是因为这个支撑我想要进入这具肉身的念头，我潜藏在那个天使身上始终在等待这个机会！再说这又有什么好自责的？她生活的最幸福的记忆恐怕是我穷尽几生几世都梦寐以求也想象不到的，那不就是属于这快要弹奏出终曲的故事最美好的结局么？

那个我留在她再也回不去的幸福中，而我取代她去体验不会再只属于自己的幸福，但那对我足够了，我从选择去往爱丽舍世界后就什么都不曾真正得到过；何况是是我在最初的时候，最初的时候先遇到了他，才会生这一切！

我向着那肉身颤抖着伸出手去，尤可特拉希尔说过如果我选择取代就用她的意识永远留在提尔纳诺作为代价，我相信这也是她愿意选择的，换做我也会这么做，何况她原本就是这世界的我……我实在好想见他，好想吃下这后悔药，这次我一定会找出和他在一起的办法，只要保证他还活着就好是不是，我又不需要管爱丽舍世界会怎么样！

我的手越来越近，我出一种不顾一切要得偿所愿的恶毒笑声，我还能感应到眼前这个我的些许意识，我还能与她的想法共通，她所遭遇的一切我也在我的周目里见过！但我怎么可能这么傻呢？我就应该自私自利不择手段去求取我想要的任何事物，这才是人类社会至高无上的信条！我才不会跳入海中化为泡沫，我想要把刀刺入那个邻国公主的胸膛里，只要他们都死去的话，那么王子就只属于我了！

但那些木偶怎么又跑到我眼前来跳舞？她们那张满是尖牙的嘴真笑得像撕裂开那样，我又看到新新在哭着敲打怪老头的房门，小孔雀扯掉她的羽毛却在夜空绽放出焰火……“我们可要对妈妈说清楚，谁是在外面玩的那个，谁是在家里好好学习的那个！”

“她帮助别人，牺牲自己，她的心灵最美！”

木偶们又手舞足蹈重复着之前怪梦里的那些话并唱起音调扭曲的歌谣，她们也像是在催促我，催促我赶紧放任我压抑已久的欲望而选择服从我的歪门邪道，快把改邪归正牺牲自己抛到脑后去，这是我唯一能扭转自己的结局创造出奇迹的机会，我不这么做还要第二次把肠子给悔青！不然我留下来又是为什么？

但她们那些像噪鹃一般的尖锐的嘲笑声实在是太吵了，吵得我的意识体在空气中颤抖不停，为了让我能多恢复些理智做出最后判断，我不禁唱起了《同一歌》：“水千条山万座我们曾走过，每一次相逢和笑脸都彼此铭刻……”

他们手牵着手行过千山万水天涯海角的画面又出现了，我持续哼唱着，猛然察觉从那画面中感受不到我，我只是在一旁观望着，在那个天使身上观望着，她和我一模一样却不是我，我只是观望着他们从我面前欢声笑语地经过……就像那位代表代替不了新新才是他父母的亲生儿，蓝孔雀再漂亮也不会给小白兔找来灵芝……

我抱住头终于颤抖着跪倒在地，木偶们的嘲笑声渐行渐远，倘若我取代她才会让自己更苦不堪言是么？我看着他，但浮现在他眼中的却并非眼前的我……“我可真没用，我为什么就变不坏呢……因为他不喜欢谎话，因为不想欺骗他，我就还得是这副窝囊样子！那才不是她的头，那是我的，那是我啊，我才是那个被踢来踢去的废物！”

“行了你们要笑话我就笑话吧，想怎么笑话都行，好歹你们让我学会废物就该废物利用！”

我最后只是跪倒在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肉身前歇斯底里地大哭了一场，然后就转告外星女神，我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