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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傅偏樓翻了翻,總覺得這手字工整有餘,氣量不足。楊嬸大字不識,他卻從小被逼著練書法到大,名家百篇看過許多。
抄本的內容是從各色典籍中摘出來的,幾乎都是些鬱郁不得志和感慨世道不公的句子。用瘦長狹窄的字體一筆一划寫出來,滿是憤世嫉俗的味道。
翻過一頁,入目幾行詩句,凌厲地草書:
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
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鏽。
憑何?!
「……憑何?」傅偏樓喃喃念道。
他讀過原詩,知道其表達的意思其實很正面。但被這樣一截,陡然顯得尖銳諷刺起來。
傅偏樓覺得有點驚奇,很難想像,楊叔楊嬸這般淳樸和善的爹娘,兒子竟然是這幅模樣。
他又翻過一頁,眼神轉瞬凝結,眉心蹙起。
這一頁只寫了幾個字,是三個人名,並在最後一個上打了個圈。
李草、陳秀、陳勤。
為什麼李草的名字,會出現在楊家兒子的手抄本上?那兩個姓陳的人,和李草又有什麼關係?
陳秀,應當是個女名,和後面那個陳勤是親人?母子?兄妹?姐弟?
他靈光一閃,忽然記起楊嬸先前提過,李草的母親是有個弟弟的。
心思急轉,傅偏樓壓下眼中異色,佯裝隨口一提地問:「楊嬸,李草他娘是不是姓陳?」
楊嬸正哐當哐當地織著布,聞言點頭道:「是啊,陳秀,小謝娃娃聽說過?」
「略有耳聞。」傅偏樓又問,「李草就沒有其他親人了嗎?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唉,要是有,他也不會躺在我家裡。」
楊嬸嘆了口氣,「李大頭根本沒有其他兄弟姐妹,爹媽也去得早。至於他娘,更不要說,賣來的童養媳,哪兒有依靠呢?」
「但你不是說過,李草他娘有個弟弟——也就是他的小舅?」
「小舅?」楊嬸一愣,「是,陳秀是有個弟弟,叫什麼來著……陳勤?」
她搖了搖頭:「不過這和李草又沒關係,人賣出去就相當於斷絕關係,況且這麼多年過去了,是死是活都難說,誰知道怎麼聯繫?」
的確如此,傅偏樓咬了下嘴唇。
可為什麼楊家兒子會寫下這三個人的名字?為什麼要獨獨將陳勤的名姓圈出來?
這個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還是他多想了,或許只是恰好聽到這幾個名字,順手寫下也未可知?
傅偏樓看向熟睡的李草,小糰子臉上充斥著不知世事的天真和安詳,一點也不見煩憂。
屬實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他合上手抄本,覺得自己真是閒到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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