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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錢做什麼?」紅拂打了個哈欠,顯然沒把這個問題太放心上,「如果是擔心以後出去沒錢,大可不必,從前我從巴黎偷渡過來,身無分文,不還是活著挺過來了?想那麼多幹什麼。」
「多準備些總沒錯。」
自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將被子拉高几寸。
傻瓜,我犯嘀咕道,為什麼就是不懂呢?
平安夜因為父親,沒能分出心思送上一份像樣的禮物,好在不遲,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
第二天我就找到了大豆丁,向他打聽差事。聽他說,他替人修剪花枝的活兒是問哈吉討來的,言下之意,是讓我也可以去問問哈吉。
只是我不喜歡他,故而能避而遠之就儘量躲得遠遠的。數日不見大豆丁,他的面色紅潤不少。常聽母親說「心寬體則胖」,看著體格更加健壯的大豆丁,看來這份園丁的差事他做得很是舒心。
「你說的這個,叫太陽花。因為花開的形狀很像太陽,又跟向日葵一樣,總衝著太陽開,顏色也漂亮,因此許多闊太太的花園裡總是會有它。」
大豆丁一邊同我講話,一邊將小拖車上的花盆搬到有陽光覆蓋的院子裡。自從他兼了漢密爾斯家的園丁後,橡樹莊裡的顏色也越來越多。從前門前撐死能看到三三兩兩的水銀杉,現如今花紅柳綠一片,好多我都叫不上名字。
「那你最喜歡什麼花?」問不到活計,不如就地曬個太陽,我懶洋洋地躺在野草坡上,看天上的雲悠來悠去,難得閒適。
大豆丁挺起腰,摸了把唇上的汗,咧嘴道:「鬱金香。」
「為什麼是鬱金香?」我想起當初自由日,我們所有孩子在斷崖邊許願,大豆丁就曾說過,想要擁有一片鬱金香花海的願望。
如果我沒猜錯,這個願望背後一定跟漢密爾斯太太一般。我甚至敏銳地聯想到,漢密爾斯太太每次佩戴的黑色面紗上,繡著的不是玫瑰與大麗花,就是鬱金香。
它就像一枚精美的圖騰,橫亘在大豆丁與漢密爾斯太太之間,不失為一種信物般的象徵。
「你可知,在舊時的荷蘭,一枝鬱金香的價格可抵萬金之數。它是名副其實的富貴之花,一般的貴族甚至都沒有資格在花園裡私自種植它。」
我隨口胡扯著從前在閒書上聽來的異國奇聞,卻不知在我說完後,大豆丁眼神里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是啊,鬱金香是富貴之花.......」他埋頭看著手上的髒手套,剛搬完盆植,他換的背帶褲上全是穢土。裡頭的石灰色背心像是好幾天沒換一樣,貼著濕發搭在脖頸上,十分地寒酸。
這樣的大豆丁,向來離美麗的白人夫人很遠很遠。遠到不需要外人提點,他自己就能洞見這女媧補天都難以填充的殘缺。
「如果有一天,我能擁有一枝鬱金香該多好。不要花海,只要一枝,一枝便足矣。」
大豆丁懨懨地坐回到我身邊,把玩著手裡廉價的蒲公英。
小小蒲公英,隨處可見,被風一吹,骨肉盡散。
沒有人在乎它的心聲,它去哪裡,就像從來沒有人會在乎一個來自遙遠東方的窮小子,他的一喜一悲,一嗔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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