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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你拿这么一张就来混什么什么?”
虽然巴不得这小贱人真是被休弃,可云氏到底觉得事情不对。便怒声喝斥,又有意让下人去拦着蓝蓉。
草菅见状,又气又恨,只怕误了正事。一咬牙,终于喝道:“云氏,我劝你莫要与我纠缠,还是想想你自己要怎么办吧!珠不知大祸将至,你朱家马上就要完了!”
云氏大怒,可看蓝蓉的神情又不似信口胡说,便压住怒意喝问:“你混说什么?!”
蓝蓉却不答她,反倒瞪着那些下人喝道:“你们还站在这儿做什么?朱子钰在京中参与谋反,已经自尽身亡,你们这些人还不逃,等着抄家被没入官奴吗?”
在心里又把蓝蓉说的话念了一遍,云氏才意识到她究竟在说什么。“你说谁?说谁自尽身亡了?!”
蓝蓉目光微闪,却仍是梗着脖子大声道:“朱子钰,朱子钰死了!”
虽然说得斩钉截铁,可其实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太确定。
却原来,那一夜她听到李玉娘与朱子钰的对话后又惊又怕,彻夜未眠,还未天明便跑去书房,趁着朱子钰酒醉如死抓着他的手在一张信笺上按了指印。原本她还未思量好要臬的,可是过不得多时,便有人跑来,虽未听到那人同朱子钰说了什么,可在她摸到书房门外时却听到朱子钰一声长叹:“难道竟是天要亡我?”
一句话骇得她魂飞魄散,当下也不细想,偕了细软,带了贴身婢女就逃出汴梁。半路上盘缠被盗,她卖了婢女月儿,这才一路逃回杭州来。第一件事就是赶回朱家来拿她的嫁妆。只盼能赶在官差之前挽回些损失……
云氏怔怔地看着蓝蓉,眼神发直,形容可怖,又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咯咯”
声,竟似被鬼迷了一般。那些下人早被蓝蓉震住,又见云氏如此模样,更是慌了手脚,还是于嫂警醒,猛地一巴掌打在云氏脸上,哭道:“我的娘子啊!您可别吓小的。”
被于嫂一巴掌打得回了神,云氏惊声喝问:“煦儿呢?我的煦儿呢?”
竟似真的信了蓝蓉所说。蓝蓉自不知之前朱子钰的家书中也曾说过日后荣华富贵都在雍王身上。云氏此刻想来,却也觉得和蓝蓉的话对上了,所以竟不再疑问。
“我怎么知道,你那女儿自在王府里,我又不曾见过。”
看云氏狠狠瞪着自己,蓝蓉也是有几分怯意。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跑进一个气喘吁吁的婆子,大叫道:“娘子,外面来了一群官兵,好不凶恶……”
她话还未说完,原本还围在云氏身边的几个婢女婆子竟是哄地一下散开。或尖叫着往外跑或惶恐地跌倒在地不住嘀咕“怎么办怎么办”
,也有奸的学着蓝蓉模样直接去抓身边最值钱的东西往怀里揣的……
于嫂又惊又怒,骂了这个又去撵那个。蓝蓉却是捧了匣子顾不得再去收拾,直接就往院外跑去。
左追右撵,却左右落空。于嫂只得返身拉着呆若木鸡的云氏叫道:“娘子啊娘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难道我也象那贱人一样弄一纸文书说自己不是朱家人?”
忽然尖声笑起来,云氏仰着头,捂着肚子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才收声看着于嫂,“若真是谋反,那就是抄家问斩的大罪,你不是也象他们一样快走吧!被抓住了又不知被卖到哪儿去呢!”
说着,她突然抬手自头上扯下一只金钗塞到于嫂手中,也不说话,便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娘子……”
于嫂追了几步,看着发髻凌乱,脚步蹒跚的云氏,忽地一叹,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原本安静平和的庭园,此刻到处充斥着尖叫声。云氏缓缓穿过,对那些抱头鼠窜的下人和凶神恶煞追来的官兵视若无睹。直到有人拦住她的去路,她才停下脚步。
抬起头来,她有些恍惚,愣了一会儿才认出那当先的人中却有本府的知府付大人。不知为什么,她竟还能笑出来。微笑着深施了一礼,平声道:“小妇人衣裳不整,还请大人通融容我更衣。”
知府皱了下眉,却还是在那校尉模样的人张嘴欲骂时挥了挥手,淡淡道:“娘子请。”
云氏谢过,径直往前走去。好象并没有看到身后跟着兵卒一样。隐约听到那付大人道:“便是钦犯,也曾为我杭州府的积善人家,又是个妇人,总要许三分尊严……”
积善人家?她这些年捐出动的银钱何曾少过?供奉的香火又有多少?可到头来不不是一个家破人亡……
合上眼,她抬起头望着镜中带着古怪笑容的女子,竟是一笑。那镜中熟悉的面容便又添了几分鬼魅之气。
听到楼下窗外士兵在窃窃私语:“一会儿那妇人出来,且莫急着回去复命,先进屋子瞧瞧再说,总不能就咱们空手而回……”
眸光清冷,她只作未闻。慢条斯理地描画柳眉,涂抹胭脂,又用唇纸涸出一抹艳色,这才自衣箱里翻出最下面的一件大红衣裳。看起来这衣裳的款式已经很旧,可颜色却仍是鲜艳,竟似一件嫁衣一般。
穿起这大红衫裙,她又慢悠悠地把刚才翻出的那些衣物堆在桌上,又打开所有的柜子,特特地拿了头油淋了上去,一屋子的桂花香让人熏得难受。这么施施然地自抽屉里摸出火石,燃起了一只红蜡烛。
红烛落泪,滴在她的手背上,她却似不觉得痛。只是对着镜中一笑,柔声道:“他虽负与我往日的誓言。我却不负那生死与共的承诺:生虽未同生,但求死相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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