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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旁默默听着,虽未言语,可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羡慕之色。就在这时,远处突传来一声尖叫。他闻声抬头,远远一看,不禁挺直了身。
雨大路滑,又看不清楚路,那赶车的马车一个不小心便陷入路边的泥坑里。车子动不了不说,就连陪着他坐在车辕上的小丫头都滚下车来,在泥泞里沾了一身的的泥水,连脸上都糊得一层黑,爬起身来抹着脸上的泥水,一个劲地“呸呸”
吐着。
从车里探出头来,兰香娇语嗔怪,可那车夫忙了大半天,又是甩鞭子,又是拉马头的,陷入泥里的马车始终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兰香只得跳下马车撑了伞跑回庙前。切切相求。
虽然她是好言相求,可在檐下避雨的男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出身。虽然现在清贫在庙门前讨口饭吃,却仍是自恃清高,竟没人肯答应。好容易有一个站起了身,却是伸着懒腰,笑问:“小娘子要咱们去做那苦力才做的活,不知要给多少钱?”
兰香闻言,脸立刻涨红了。还未答话,却突听得一声清叱:“真是斯文丧尽!助人为乐乃是善举,岂可开口闭口就提那腌臜物!”
扭头看去,却是刚才为她解签的少年。眼眸明亮,隐带不屑之色。兰香先是一喜,可听到刚才那说要钱的穷酸汉子一声冷哼,骂着“你不求财怎地跑到这庙前来抢我等饭碗”
,竟是扭了头去不理她,又觉烦恼。看这架势,她就拿出钱来这些人也未必肯去帮手了。
她正自犯愁,那少年已经朗声道:“这位小娘子,你莫要发愁,我帮你就是!”
说完,人便一撩衣角奔进雨中。兰香怔了下,忙拨脚追上,犹豫了下还是把雨伞往他头上遮住:“麻烦先生了,我家小娘子一定会回报先生的。”
看着那少年摆着手奔去车后和车夫推车,兰香撩开车帘探头与姜淑云把事情说了一遍。姜淑云淡淡道:“既是如此,一会也莫要亏待了这位小哥儿,取百文与他便是。”
看着兰香应了声并不进来,一个劲地往外看,在她不曾反对下又跳下马车去看外面的情形。姜淑云心中一动,不由得撩开窗帘往外看去。
雨雾朦朦,看着那因垂着头而越发显得宽阔的额头,还有湿得发亮的黑发,姜淑云的心莫名一动。恰在这时,少年猛地抬起头来,清秀的面容映入眼帘,那张滚着雨珠更显认真的脸庞上还带着三分倔强执拗之色。不知是不是和那些调侃他的人生气,显得格外的用力。
姜淑云正在心里想着不知这是哪家少年郎,在这里与这些人为伍,岂不浪费了大好光阴时,就觉身下一震,原本陷入泥坑的车子猛地一动,往前驶去。那少年没预料到,未及收力,人已经随着车子栽倒在地。
一声低呼,姜淑云捂着嘴看着那少年爬起来,原本一张清秀的脸庞尽是污秽。虽然有些过意不去,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抹着脸上的泥污,那少年与她目光一对,现出一丝赧色。姜淑云垂下头去搁了帘子,在兰香跑过来时低声道:“你多与那少年百文,弄脏了衣裳也怪为难他的……”
正说话间,却突听得外面一声厉喝。
姜淑云唬了一跳,望出去,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身旧衣裳,撑着一把已经褪色看不清花色的纸伞,呆呆地望着那少年。
“顾洪!”
嘶声叫着,那妇人手一松,遮着头顶的那把伞就掉在地上,整个人都暴露在雨中,瞬间便被淋湿。
那名唤顾洪的少年呆看着妇人,恍惚了下才反应过来扑上前去捡起伞往妇人头上遮去。口中急急叫道:“娘,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会突然来庙里了呢?”
顾母哽咽了一声,奋力打落少年手中的纸伞,抿着唇沉声道:“娘为什么会来,难道你不知道吗?顾洪啊!你是我的儿啊!怎么可以这样瞒着娘呢?要不是娘去了书院,知道了一切,你是不是还要瞒着娘一直逃学下去啊?”
顾洪又惊又愧,忙辩道:“娘,我是同老师请过假的,并不是逃课。真的……娘,你放心啊,就算是我出来做代笔先生,也不会误了书院里的功课的。”
“请假?不会误了功课?你当自己真是文曲星转世不成?不用心学习便能做成学问?”
顾母喝问着,见儿子噎住,突然跺足捶胸哭道:“是娘不好,娘拖累了你,才让你不能专心学业。是我对不住顾家列祖顾宗,对不起你死去的爹,我该死……”
顾洪大急,拉扯不住就索性合身扑倒在顾母脚下,抱着她哭道:“娘,您快别这样了!是孩儿不对,孩儿不争气……要打要骂,你冲着我来,千万别伤了您自己……”
默默望着大雨中一站一跪的两母子,姜淑云心中不忍,忙示意兰香下去相劝。却不想,兰香走近才说了两句便惹恼了那妇人,竟是重重打着跪在她脚前的儿子,恨声骂道:“打死你个不知上进的东西!好好的书不读,却跑到这里贪人钱财做这等苦力之事……”
姜淑云听清楚这话,也不好再稳当当地坐着,迟疑了下还是跳下马车。她脚才一沾地,那脸上还粘着泥的小丫头便尖声叫起来:“啊,小娘子,这还下着雨呢!你怎么就下来了,快回车上坐着……”
兰香听到也忙不迭地往回跑要为她遮雨。姜淑云却是摆手止住她,上前对着那妇人施了一礼,恭声道:“夫人容禀,是我的婢女没有把话说清楚,惹恼了您。这位小哥儿过来帮手并不曾向我们索要银钱,纯是助人为善之举,还请老夫人莫要再责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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