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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轻轻地喘息了几声,却缓缓伸手抚上自己胸前的伤口,抬眼看着苻坚,神色有些飘渺。顿了顿,忽然道:“陛下,我那日之举,是否……太过任性了?”
苻坚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叹息一声,再度握了他的手道:“那日孤太过冲动,险些害了你……未曾酿成大错,便是万幸。”
而慕容冲却是轻轻地笑了一声,道:“陛下,这一刀,我并不曾悔过。只是却也感念上天垂怜,让它刺偏了几分。”
苻坚猛然抬眼看他,面色里霎然透出几分惊异,顿了顿,见对方面色一派平静,便又开口问道:“冲儿,此话怎讲?”
“若非这一刀,我哪里会看得见,陛下为我露出那般忧心焦急之色?”
慕容冲微微垂下眼,稍稍一顿,继续道,“而若我就此死去,岂非是至死……都无以为报?”
“冲儿……”
话音落下许久之后,苻坚发现自己竟是一时语塞。轻声地唤出他的名字,却意识到声音里竟是有几分颤抖。
过去对这人赤-裸裸的肉-欲,让他从未真正在意过对方的想法。即便是在他醒来之后的现在,他亦是未曾顾及。而今日蓦然听了慕容冲这一番话,他才觉察出自己内心的百感交集来。
与此同时,他也终是明白,面前这人对自己,已远远不是亵-玩的对象。便在很久以前,在某个自己未曾觉察的时刻,便已然对他倾心以待了。
也许自己亦当感谢上天垂怜,若非这场有惊无险的浩劫,自己大概也不会真正意识到这些。
念及此,他忽地伸手,将人再度揽在怀里。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冲儿,你……不恨孤了?”
“恨?”
慕容冲的声音轻若浮絮,缓缓地,在话尾又添上一字,“恨过……”
苻坚闻言,一点一点用力,将人搂紧了几分。
“冲儿,前事你若放得下,”
他慢慢闭上眼,如释重负地叹息一声,缓缓道,“便容你我……从头来过罢。”
话音落下,并没有回音。有的只是自身后攀上,徐徐环在自己腰间的一双手。
这日,苻坚正御书房内同一名朝臣商议政事。每逢王猛出征之时,缺了左膀右臂的自己自然是要比平日多操劳些许的。苻坚一面垂眼翻看着手中的折子,一面听着耳旁的奏报。
忽地一阵风吹入,奏折上顷刻便落上了一片黄叶。苻坚伸手轻轻捻起,但见其色泽棕黄,质地枯槁,仿若稍稍用力,便会碎在自己掌心。他怔怔地看着,脑中闪过满院梧桐下,那一身白衣的人,心内蓦地就柔软了几分。
“陛下?”
耳边一声轻唤,苻坚抬起头,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出神。
将那片枯叶放在案角,带着面上残余的几分柔和神色,道:“无事,爱卿继续。”
那朝臣稍一迟疑,还是接着之前的言语,继续侃侃而谈。
然而此刻,苻坚低头盯着那奏折上的白纸黑字,眼前所见却分明仍是那素白的影子。才不过离了半日罢了,竟会如此。念及此,苻坚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那影子一旦入了自己脑海,便绝难再轻易散去。
“罢了,今日便先到此罢。折子孤会阅过,若有疑义,再传尔等前来。”
苻坚忽地稍稍伸展了四肢,坐正了几分打道。
那朝臣的话被生生打断,在原处怔愣了一刻,亦只能遵旨,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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