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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快一点，必须再快一点，在力气耗尽前，他必须……！

黑暗，无尽的黑，以及死一般的寂静。这是莱亚在深入水下后唯一的感想。她驾驶着可能是全世界仅有的唯一的一台在测试中抵抗住了模拟7000米深水压的海特型装置——它才刚通过测试没有多久，便立刻被投入了使用——几乎一刻不停地向下潜去。

眼前是一块由高净度水晶制造的屏幕，它实时地显示着目前的水深和压力值，才3000米，压力值仍在承受范围内，但莱亚内心的压力却渐渐增加。要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个人，一个生死不明的人，不知道得花费多少时间，可现在，她最缺乏的恰恰就是时间。

本来不应该这么快就直接入海的，装置仍在调试中，定位装置也不一定牢靠，她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不是，就在前一天，她从科学院负责人处得知最后一人死亡的消息……

“他的灯灭了，”

负责人耸耸肩，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与一般科学家给人以精简务实的印象不同，他是一个倾诉欲很强的人，在莱亚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我早说过，这种计划没有可行性，基地那帮人还想做最后的尝试，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与其与大海死磕，不如多造几艘飞船，直接离开这个鬼地方。这地方早就没救了，王室那群人还不愿承认……”

“喂？你……”

他惊讶地看着向来温顺的歌手，她的脸色像鬼一样苍白，全身似乎在克制地颤抖，他看见对方一步步走来，令自己下意识有种逃离的冲动。“莱亚……你、你怎么了？”

他不受控制地磕巴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对着他的梦中情人自己怎么会感到恐惧呢？她是多么温顺啊，只是今天似乎有些心情不好？

他正要微笑着伸手安慰对方，下一秒，他的情人对他举起了刀。

“……”

“……嘿，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怎么把它带进来的？”

他后退着，而莱亚紧跟着上前，直到他被逼入死角，刀刃抵上了他的脖子，人类天性中对死亡的恐惧使他身体僵硬、头脑空白。以歌声和性格都甜美动人着称的歌手此刻面无表情，和方才的颤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举着刀子的平稳的手，“告诉我装置的外部启动器，以及控制密钥……要性能最好的那一台的。”

直到割伤了科学院负责人、操控着装置跳入了海中、持续下潜了12小时后，肾上腺素消减一空，她才稍微冷静了下来，通过输入莫尼尔的基地编号，装置的寻人程序被启动，它显示莫尼尔的信号还在海的更深处。此刻已身陷大海的莱亚当然不会想到，再过12小时，被确定已熄灭的那盏灯会再次亮起，现在，她只能追踪到监听器发射的冰冷信号，这台装置的程序还没有先进到能确定莫尼尔究竟是死是活，也许她找到监听器时只能发现一具被水泡发的尸体也说不定。

但是，莱亚不想管那些可能，她丝毫没有节省能源，用最大速度下潜。她只认定莫尼尔还活着的这一个未来。

幻梦

莱亚一刻也不敢停下，她几乎一直没有休息，即使装置内部隔绝了海水的冰冷，甚至称得上温暖舒适，她却不敢陷入睡眠。她不太期待装置的自动寻人功能，非得自己用眼睛死盯着屏幕投影的画面，生怕错过任何一丝不自然的水流，虽然可能性低微，万一那就是莫尼尔呢？

高强度的用眼令她控制不住地流泪，然而更令她焦躁的是一成不变的现状，已经深入到5000米了，仪器仍然显示信号源在下方，难道得一直这样下潜到海底不可吗？

在长久的孤独中，她再一次开始思考那个问题及其后可能的发展。如果说，万一，她得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不会，他肯定还活着！她又一次打断自己的思绪，像过去重复了无数遍那样。甚至有些自嘲地笑出声来，莱亚，你真是太不冷静了，先是为了十年未见的儿时的伙伴葬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再次是听到他可能的死讯就自乱阵脚、毫无准备地进入大海，现在又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胡乱想什么呢？莫尼尔必须得活着不是吗？不然……我所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一份迟来的赎罪吗？因为他的牺牲换来了我半生的辉煌和荣誉，现在我是在用这种自我感动的方式企图呼唤神灵、挽回他的生命吗？莱亚，你真是伪善。

她不得不中断思考，因为她的眼前终于出现了鱼群和水流之外的东西，并且，那是人造的物品！

她操控装置第一次停驻，屏幕上出现的那些破碎的晶体残片，在它们还未报废前，它们的作用就和莱亚现在所驾驶的装置外机类似，这种抗压能力最为出色的晶体在整个星球范围内也极其稀有，能被这么大规模地用作外壳，基地真的很重视这最后的尝试……这样的罕贵物现在却像洗碗池中食物的残渣，随着海流起伏。

莱亚认出了这种晶体，她立刻明白了它们的来源，她找到了奥马里号的残留，虽然只是极小部分，船的主体已不知所踪，光看这些碎片的样子，莱亚几乎能想象到曾经的船员们被挤扁撕碎的瞬间。万幸，这其中没有莫尼尔……

她必须得快点……

莱亚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责和愧疚，现在没有那种时间沉湎于自我剖析和检讨，她只是不断地下潜，鱼群越发稀少了，只有偶尔才能看到，压力指数不断上升，装置开始发出警告，要求她返航，然而她早已输入内部的控制密钥，即使是科学院的控制台也无法下令使其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