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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晞在绛霄峰待了半年,本是希望文氏的人放松警惕,回去的路上少些险阻,曲岩秀向韦家告密,文氏的人自然也知道他还活着,且在绛霄峰活得好好的。他这边动身,那边文氏的人就会得到消息。
虽则如此,这半年也不算白等,一来赢得了蒋银蟾的芳心,二来张虔等人带来一个好消息。妙香国内局势变化,贵胄世家之一的杨氏有意拉拢原氏,对抗文氏,杨氏在雅州至建昌一带势力颇大,走这条路对原晞来说安全得多。
这日一早,岳长倾陪蒋银蟾送原晞下山,千叮咛,万嘱咐,原晞都在前几日说尽,看着她却还有许多放心不下的地方,仿佛她是一个小孩子。蒋银蟾对他倒没什么好说的,他心有七窍,用不着她多说。
岳长倾见蒋银蟾只是沉默,替她说道:“原公子,路上看见异乡花草,莫要像此处停留啊。回去后记得给妹妹写信,实在管不住自己,有了新欢,趁早说清楚,别耽误了妹妹。”
蒋银蟾瞪他道:“我又不会等他,说这些做什么?”
原晞道:“就是西施貂蝉站在眼前,我也只要蒋大小姐,事情一办完,我就回来娶你。”
蒋银蟾道:“谁要嫁给你?”
原晞道:“你答应我的。”
“我没有!你快走罢,再也别回来了!”
蒋银蟾推着他上马,在马臀上一拍。
马向前走了几步,被原晞勒住,他转头注视着她,目光深深,道:“你不等我,就等着给你的相好收尸罢!”
说完,纵马而去,激起一道烟尘在金色的阳光中弥漫。
蒋银蟾冷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天阔云低,西风猎猎,远处的衰杨古柳下有一队人马,他融入他们,做回世子,不再是她的鱼美人。如果彼此间的缘分已尽,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蛟龙入海,虎归山林,都落得自在。
这几日,蒋银蟾心中的感悟就像泉眼里的水,汩汩往外冒个不住。她想把这些无形的感悟凝聚成剑招,总不得其法,有时坐在院子里发呆,有时躺在后山的石头上发呆,有时站在路边,桥上发呆。别人看见,都以为她思念原晞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摇头叹息。
转眼到了十月二十五日,是庞长老的生日,众人在他住处饮酒作乐,说起崆峒派的一则新闻。前不久,崆峒派掌门翁猿声受了重伤,原因不明,便引起各种猜测。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是他的大弟子尚嵂打伤了他。
裘堂主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道:“徒弟怎么打起师父来了?”
柯长老抚着胡须,嘴巴在胡须下面笑得暧昧,道:“翁猿声的夫人是个美人,美人的丈夫总要跟别的男人打架的。”
众人会意,低声笑起来,裘堂主眼睛瞪得更大了,道:“尚嵂跟翁猿声的夫人偷情?这岂不是乱伦?”
柯长老道:“裘堂主,不要大惊小怪的,徒弟又不是师娘亲生的,没那么严重。”
裘堂主待要与他辩论,旁边的人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他才想起来,柳玉镜和蒋危阑也是乱伦,柯长老在替他们说话,辩不得,悻悻地闭了嘴。众人把话转到翁猿声身上,因为都是男人,言语之间既有同情,又有奚落,后者居多。
“这个翁猿声,连媳妇都看不住,还有什么脸做掌门?我要是他,就杀了奸夫淫妇,找个地方隐居。”
“可不是么,徒弟和媳妇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情,这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捉奸反被打成重伤,如今闹得人尽皆知,羞也羞死了!”
曲岩秀望着坐在另一桌的蒋银蟾,本来没在意他们的话,听到这几句,心被刀子刮过一般,再看众人的眼睛,总觉得在瞟自己,愈发难受,喝了一碗又一碗,见蒋银蟾起身离席,便跟了过去。
庞长老的住处离三清殿不远,蒋银蟾进了山门,一名道士迎上来,笑道:“大小姐光降,有何见教?”
蒋银蟾道:“还是你们这里清静,我到后殿坐坐,你倒杯茶来就行。”
道士答应着去倒了茶,用托盘端着,走到后殿廊下,看见曲岩秀,正要打招呼,曲岩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过托盘进去了。蒋银蟾闭着眼睛,在一个蒲团上盘膝打坐,曲岩秀放下托盘,向蒲团旁坐了。
她今日穿着松绿绫夹袄,藕色水纹百褶裙,脸上匀着淡淡的胭脂,鬓边一朵珠花衬得粉光脂艳。曲岩秀抚一抚那朵珠花,道:“不跟大家一起玩,躲到这里来,是有心事么?”
蒋银蟾嗯了一声,曲岩秀面现不屑之色,夹着一丝怨恨,道:“不就是个南蛮子,值得你这般挂念?”
蒋银蟾微微冷笑,自己的心事就一定是为了男人么?懒得解释,解释了人家也未必信。
曲岩秀眼中忽又流露出怜爱,道:“他不会回来了,蟾妹,我们是要成亲的,你别再想他了,好不好?”
蒋银蟾睁开眼,直视他道:“我与他已有肌肤之亲,床笫之欢,你还想娶我么?”
曲岩秀虽有预料,终不及她亲口承认来得痛,惨然不语,扭过头去,双手紧握成拳,席间众人说翁猿声夫人和弟子如何如何偷情的话在耳边回响,放大,嗡嗡嗡,似无数蜜蜂振翅,眼前浮现的画面却是她和原晞。
酒意助长怒火,直窜头顶,他浑身燥热,急需发泄,拿起茶盅,在地下砸得粉碎,站起身踢翻了香炉,拳头打在一根粗柱上,殿顶泥沙簌簌落下。
蒋银蟾恼他向韦家告密,害得原晞处境危险,见他这样,心下痛快,道:“你去跟我娘说罢,我不是处子之身,你不想娶我,她不会勉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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