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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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出言，只等裴容廷前腳一走，便立刻對李十八使了個眼色。

李十八會意，躬身應了，忙也循著裴容廷的蹤跡出了門。

簾卷西風，帶進匝地的雨聲。

雨還在滔滔下著，那飽飽的雨點子已是夠密了，下到江上，被那冷酣的江風一吹，更是噼里啪啦，從四面八方打著江上的客船。

銀瓶便是被這雜亂的雨聲驚醒的。

睜開眼，眼前一片迷迷糊糊，先覺得頭痛欲裂，隨即聽見耳邊兩聲急促的&1dquo;銀瓶”。她想伸出手去揉太陽穴，使了兩下的勁兒，卻發覺自己的腕子竟被緊緊反綁著。她打了個激靈，死眨了眨眼，只見四顧茫茫的，往上看，是一溜灰濛濛的芭蕉葉窗子，掛著滿窗雨珠；往下看，自己正坐在潮濕的地板子上，搖搖晃晃，起起伏伏。

這是在船上麼？

銀瓶正無措，卻又聽見飄來兩聲低低的叫喊。

&1dquo;銀瓶！——”

她忙一扭頭，正見不遠處的朱漆柱子底下，竟是桂娘同樣被纏手纏腳，滿面愁容坐在地上。

銀瓶這才恍惚記起昏迷前的光景，忙低聲叫道：&1dquo;姐姐！我們這是在哪兒？”

桂娘見銀瓶也一無所知，頓時泄了氣，搖了搖頭。銀瓶愈發茫然，那頭疼正翻江倒海般的湧上來，門口忽又傳來腳步聲。她再扭頭，見門下多了個穿曳撒的男人——也許是灰綠，也許是石藍，反正那冷沉沉的緞面在暗處泛著詭異的陰光，配著同色的四方巾，襯得他青白的臉也泛著陰氣兒，死人肉一樣沒有一點血色。

銀瓶倒吸一口涼氣，認出這分明就是同瑞安一起出現的小廝。

她立即叫道：&1dquo;你是——”

一個&1dquo;誰”還未出口，那人便已經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地冷笑道：&1dquo;我是誰不打緊，你需要知道的，是你是誰。”

他身上有寒冷的水汽，銀瓶極力往後錯著身子躲避，慌亂的視線不經意掠過他腰間，只見那革帶下懸著個銅牌，鐫刻兩行字跡，打頭便是&1dquo;東廠”兩個字。

銀瓶頓了頓，驟然失色。

她抬頭再瞧，見那人比女人還白，面淨無須，可不就是個內官模樣。太監被看著腰下，自然也變了臉色，振著袖子擋過，狠狠把銀瓶剜了一眼。銀瓶打了個哆嗦，沒了主意，索性咬著牙叫道：&1dquo;要殺要剮，總要讓我死得明白。我犯了什麼法，你們、你們——”

那內官走到了窗下的太師椅前坐下，有個小番子打扮的人過來送了杯茶，穿著白皮靴子，褐色衣裳，銀瓶一瞧，竟就是瑞安。

她愣了一愣，一腦袋漿糊還沒清明，那桂娘便已經咬牙道：&1dquo;你們把我們拐了來，是為了要挾裴中書麼？”

那內官不理會桂娘，只管翹著蘭花手指，揭開茶盅蓋子，且去吃了一口茶，接著銀瓶的話道：&1dquo;殺你剮你，輪不到咱家出手，我不過送你入京，就算卸了責任。不過咱家勸你，這一路仔細回想回想，免得入了東廠刑獄仍說不出他們想要的東西——”他的冷笑中頗有些殘忍的享受，&1dquo;東廠的手段，想必姑娘也有所耳聞，像什麼刷洗，穿繡鞋，彈琵琶，姑娘別聽這名兒像什麼閨房樂，那可是要拿大鐵蒯子，把姑娘這一身細肉連皮帶筋從骨頭上刮下來——”

銀瓶聽得脊樑發緊，卻使不上力氣，癱軟地倚在身後的柱子上。她唇齒發顫，半日才逼出半句話來，&1dquo;回想&he11ip;&he11ip;你們想要知道什麼&he11ip;&he11ip;”她想起桂娘方才的提點，把唇狠咬了一咬道，&1dquo;若是和裴大人有關，那、那你們就找錯了人。我不過是大人跟前的丫頭，服侍他沒有兩日，大人並不把我放在眼裡，我自然也不知他的事。桂娘是今兒才被大人買來，更是&he11ip;&he11ip;”

一語未了，那內官便笑起來。

&1dquo;東廠還不至於是那等吃乾飯的，放心罷，我們要找的就是姑娘。”他年紀並不算老，可是聲音沙啞蒼白，就像他口中&1dquo;彈琵琶”的刀刮著人的肉，&1dquo;只是你這麼著急和你裴大人撇清，咱家聽了，倒真為他寒心吶。”

他吃了茶，把絹子沾了嘴，又走到銀瓶跟前蹲下，抄起她的下巴，眯著眼打量，&1dquo;也不知他那萬里挑一的人才，怎麼就看上你這麼個命硬的喪門星！依咱家說，等明兒他下大獄，流放抄家，你若是還活著，可別忘了為他哭一場。畢竟，他是受了你的連累。”

&1dquo;我、我的連累？”銀瓶一個字都沒聽懂，卻被這漫無邊際的恐嚇鎮住了，怔忡喃喃，&1dquo;我一個赤條條的人，還能連累他什麼&he11ip;&he11ip;”

&1dquo;既然姑娘不知道，那咱家不防給你提個醒兒——”那內官瘮笑，終於要切入正題，提起徐家的前塵來，門外卻又走進個小番子來，對著他低語道：&1dquo;幹事，岸上來人要見您&he11ip;&he11ip;”

內官皺眉：&1dquo;誰？”

&1dquo;&he11ip;&he11ip;裴中書。”

簡簡單單三個字，激得那內官豁然起身，也讓銀瓶陡然回神。

內官把手抓緊了曳撒，橫眉低呵了一句&1dquo;他怎麼尋到這裡！”

銀瓶仍在神思激盪，而與此同時，桂娘卻已經牢牢抓住了這時機，忙看向了那一溜蕉葉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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