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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申亦见着那一脸肃容的绝色少女,却审慎地并未出口问询,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湛冲。
不顾众人惊诧的表情,湛冲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走去,不知二人窃窃低语了些什么,只见湛冲在少女的惊叫声中一把将她抱起,放到了马车上,待她站定,又将之赶入了车厢里。
曹申此时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连忙快步上前,急切对他道,“殿下此去可是往鸠里平叛?”
“自然。”
“既如此,殿下何故携女子同行?”
“何故?曹监这话我倒有些听不懂了。”
湛冲旋身倚靠在车架上,皮笑肉不笑地反诘,“听说曹监倒有四房娇妻美妾,这是何故?难道圣贤书中没有颜如玉?太子当年伐殷,不到八十里足足行了月余,据说那时将军帐中常闻莺啼燕鸣,这又是何故?”
开拔
“这……只是……”
曹申一时语竭,想说些什么反驳,可又无从下嘴,最后也只得眼睁睁看着大军开拔,其间一架小巧又不失精致的马车,亦随着大军摇摇晃晃驶远了。
曹监勉强追了几步,满天黄土中牛喘着,扬声冲前方高马上的人喊着,“军情紧急啊殿下,耽误不得,须得疾……疾行啊!”
只是马上高坐那人连头都未回,潇洒地佯佯行去了。
南漪在马车中坐立难安,悄悄掀起帘子一角打眼往外瞧,此时已经出了外城,大军绵延行进,不知要去何方,她惶惶望向蟒山方向,不觉一行清泪淌落。
凉军行了数日,已渐渐脱离了官道,一路行来,没有人和她说过一句话,除了有人会给她送来食水,仿佛和在青岩寺被禁锢的日子并无甚分别。
南漪实在无聊的时候,偶尔打帘看看外面,苍茫戈壁,乱石飞沙,杳无人迹,不远处有伶仃的胡杨和骆驼刺,唯有它们还在寒风中枯守,那是唯一的热闹。
这几日,南漪几乎都待在马车里,一路不停颠簸,骨头都快要散架,直到这日暮色四合,大军行至一处,整军安营扎寨,而她的车架并未与大军同扎一处,又复行了几炷香的功夫,拐到一处驿站。
南漪爬下马车,扑面而来的北风令她止不住的颤抖,不由裹紧了身上的狐裘。这狐裘并非女衣,是男子样式,那日不知被谁扔进她的马车里,她当时正冷地瑟瑟发抖,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一把捉了披在身上,再也不曾脱下过。
他们一行人方在驿站外落脚,就从里面走出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观其穿戴,该是此处的驿丞。
见他一双眼睛只在人群中打了一晃,便快步朝某个方向去了,南漪回头,见湛冲正翻身下马,又将缰绳抛给后面的从官,那驿丞忙上前躬身拱手道,“数日前下官就接到传书,说殿下不日要途经此处,令下官好生接应,殿下长途奔波劳苦,快进去好生歇息才是,其余的就放心交给下官吧。”
湛冲无甚表情,脸上寡淡得仿佛这戈壁的景色,只微一点头,便大步朝驿站走去,及要走到南漪身边时,她下意识低头朝一旁避去,谁知那人目不斜视经过,就在她刚松了口气时,一只大手横叉过来攥住她的手腕,拖着她踉跄往里走去。
几人进了驿站,里面炉火燃得正旺,与外面的酷寒相反,这里竟暖如暮春,南漪吸了吸冻僵的鼻子,冷暖倏变,竟惹得心头愈发打起颤来。
湛冲拉着她走到一处桌前坐了,亓官等人也纷纷寻了一旁的空桌落坐,南漪略显防备地看着湛冲,他们自从那日在山门外他将自己扔进马车后,直到今天,已多日未见了。
南漪是过了许久才知道,原来凉人此行是要远赴西南平乱,行军打仗还要带上她一个女流之辈,究其原因,原以为他不过如此,也只个暴戾的喜好渔色之徒,可他也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行事,二人到现在共处的时间亦寥寥。
南漪正无意思量,不防眼前被他推来一盏酒,她警醒地抬头,皱眉道,“我不饮酒。”
他亦端起杯酒,微微晃了晃,漫不经心道,“这驿站偏僻,能供来这秫酒已算难得,这样的时节连日在外行走,若再不饮些热酒会作病,过了此处,下一处驿站要过了这片戈壁,轻重缓急,心里总要有本账。”
语毕,哂笑一声,又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驿夜
南漪闻言,心里清楚他所说是真,于是沉默地端起酒盏,小口小口地饮下这秫酒。
她并非滴酒不沾,先生生前独爱酒,避世蟒山,无人对酌,便只能拉着她同饮,她的酒量算不得顶好,但这种秫酒倒也难不倒她,只是如今这情境下与他对饮,心中只觉怪异非常。
不久驿丞安排人端上来冒着热气的羊肉汤饼,这一行人除却南漪,皆是男子,军中汉子常年饮风食露,如今能坐在避风有炭火的地方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饼,更勿说还有烫好的热酒,哪里还有比这更舒爽的事?虽然驿站做出的吃食与美味无关,但丝毫不妨碍这些凉军士官们大快朵颐。
一群糙汉子,聚在一起狼吞虎咽地进食,动静可想而知。
南漪耳边尽是咀嚼吞咽之声,她捏着筷子拨了拨略带膻气的羊肉,那肉肥多瘦少,虽然她腹中空空,可对着这一碗肥腻的红肉也实难入口,因而只挑了几筷子汤饼吃了,不经意抬头,却见对面之人沉默而安静地进食,他倒不似那群人一样,仪态甚至算得上优雅,在满堂啧咂之声中,他们这一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南漪本来胃口就不大,遇上喜食的还能开胃多进一些,如今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可没想到对面之人却不动声色将这满满一碗汤饼吃了个干净,本以为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对这样粗鄙简陋的吃食定然瞧不上,这倒令南漪多少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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