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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2页）

“别可是了，赵公子，你跟我走吧，逃过这一阵，再回来就好！”

老苏拉着赵宋如，宋如只得跟他离开，原想躲躲就回，不料战火越燃越大，波及多个州县，宋如与老苏只得一路躲着逃跑。好在积蓄很够，虽无法安定，倒不至于缺衣少食。

七个月来，赵宋如没有一天不在想着回篱山，终于叛军被灭，朝廷班师，宋如与老苏即刻踏上回程，老苏却在路上病倒了，宋如便不能再走，原地停下给老苏医治。一向健壮的老苏，不知怎么，只撑了一个月，便故去了，临死前让宋如就将他葬在死去之处。

一切料理完毕，赵宋如再次回到篱山，原来的几间矮房墙倒屋塌，一副破败之相。赵宋如不知道穆原回来过没有，也不知道万一穆原回来过，没有找到他，会怎么样……什么都不知道的赵宋如，反而平静了，因为不论如何，现在他，只有等而已。

宋如修葺了木屋，重新养了一群鸽子。太平之后，篱山的香火又旺起来，宋如便在山下路边开了个茶水摊，供香客信徒歇脚解渴。

隔壁卖香的夫妇和宋如熟了，没事也过来坐坐，帮帮忙；鸽子也会飞下山来，在茶摊周围停下，咕噜噜地叫着陪伴，再飞回去。

接触的香客多了，久而久之，宋如也信了佛，内心愈发干净，无波无澜。所以，在听到那件事时，也没有泛起悲怆。

那是一个茶客，矮瘦的小老头，坐在茶摊和人聊天，聊着聊着便愈发高声：“所以说，这世上的好人还有好报吗？就如同我，跟了李丹李大人几十年，当年的海运总督赵敬之，私匿公款克扣民财，积了一宅子的民脂民膏，他儿子在沙县抢了个闺女，县太爷不敢吭气儿，帮着赵家把那闺女给半买半抢了，还把人爹妈打得半死！李大人时任肇阳知府，哪能容得辖内有这种事？一道折子把赵敬之参了个底儿朝天！皇上给李大人大官儿做，李大人不去，亲自抄了赵敬之的家，还回去做他的知府……这里面还有桩事儿，谁都不知道，现在是李大人不在了，我才敢说……抄家时，李大人看赵敬之的幼子年少，就说，‘这么小的孩子，还没学会作恶，父兄罪行与他何干？实在太可怜’，叫我找来了那孩子的一个远方舅舅，令那舅舅说那是他的孩子，偷偷把孩子带走啦！你们说，这还不算是天大的好人吗？可惜了，死于非命！都好好的告老还乡，种地抱孙子了，偏不知是哪个下世投胎畜生道的，杀了李大人……”

说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所以，我的心也凉了，也定了，”

赵宋如坐在茶摊里侧，并不怎么看外间的茶客们，手上剥着花生，把花生米一粒一粒地扔进盘子里，“等了三年了，竟也不觉着长，撑不下去时，就去精舍听听诵经，心里就会好一些。也不是没有想过，他是不是死了……但不管他到底还回不回得来，我都得等。我这一辈子，就只能这样过了……我罪孽深重，不是没想过出家，但是却不行，我这心里，还有个人，我抛不下……呵，行了，别在这儿干坐着了，谢谢你能听我说说心里话，不过你也该走了……倒是走啊！”

赵宋如拿花生壳，做了个投出去的姿势，站在桌角的那只灰鸽，便扑腾着飞起来，从茶摊的檐下掠出去了。

赵宋如继续剥着花生，花生米一粒一粒地砸在盘子上，发出有节奏的“叮”

“叮”

声，这声音仿佛可以永远无尽地延伸下去，不算悦耳，又乏味，却不会厌倦——就好像这一场余生。

除非，有人从中打断。

“老板，来客啦！”

总有热心的茶客，看见有人来，帮着叫上一声，提醒宋如出去招呼。

“哎，来了！”

赵宋如站起来，把手上的最后一粒花生米扔进盘子里，不知触发了什么偏力，响声又短又脆，如一锤定音。

来人身量修长，戴着斗笠，牵一匹棕马，看上去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