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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佩秋当他是被识破后默许的态度,“那小人就僭越直言了。于大人您而言,民心一项不可谓不重要。毕竟瓷业仰赖于民和匠,而景德镇最大的民生根本就是陶瓷,各行各业息息相关,有任何一个关节出了问题,其他关节都会跟着出问题,是以景德镇瓷业的民心,如那万金油,比名利更好用。若他们忠心不二地拥戴大人,想必您在朝堂的地位也会更加巩固,日后步步高升,青云直上也未可知。”
说完这话,梁佩秋微微抬眼,观察安十九的脸色,见其端坐榻上岿然不动,面容不悲不喜,看不出情绪,稍定了定心,继续道,“自古以来政权更迭都讲究师出有名,一味靠强权压制并非长久之计。景德镇素来民风剽悍,历史上数次因压榨过度而引哗变,这对历任督陶官而言都是一道坎,大人也不想成为潘相之二吧?”
安十九再次嗤笑:“徐稚柳以身蹈火后,民间就盛传他是童宾转世,受我欺压太过,被迫自焚以警示众人。我看这股邪风,指不定哪天吹起来,狐狸大王就变成潘恶人了。”
这种话梁佩秋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乱接,万一一语成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安十九见她“妄议”
到不敢再有半点动静,似乎山穷水尽,便不为难,双手撑在膝上,五指缓缓收紧,攥握成拳,猛一起身,高声喊道:“周元!”
周元闻声而入。
他是安十九的幕僚,为安大人分忧是他的职责,今夜这场谈话他本应在场,此时受召入内,时间不早不晚,有点像被昏君遗弃在冷宫的旧人。
为免尴尬和以示安抚,安十九亲自将始末一一道来。
周元自随侍安十九身旁,两年来可谓受尽折磨和冷遇,早已刀枪不入,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可即便如此,在听到要借陶业监察会之名向朝廷索要拨款援助冬令瓷时,他还是不免一个哆嗦。
良久,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梁佩秋,将疑虑咽回肚子,也表示了支持。
毕竟,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见周元也没辙,看来丢人是免不了的了,既如此,这张脸不要也罢,总得赌一把!
安十九当即让人准备纸墨,欲写奏章上呈皇帝,让周元和梁佩秋帮忙推敲措辞。梁佩秋暗自松口气,正为今晚一搏窃喜时,忽听得外间急声传报,道是县令大人来了。
并且不等通传,人已随声出现在门口。
屋内三道视线齐刷刷望去,对上徐稚柳和吴寅不乏震惊的面孔。
这……
看着不像出了急事呀?
这倒不是暗影的错。先前梁佩秋提出成立陶业监察会时,安十九确实怒不可遏,一番打砸后未及收拾,现在屋内还是一盘狼藉。
就在书案前,几张矮几翻得翻倒得倒,砚台笔架花瓶摆件等更不用说,碎得难见其形貌。
暗影看不到情况,光听声音定然以为出事,急声传令吴寅询问下一步行动。吴寅哪里知道?以为徐稚柳不会管。
况且,这不正是他期待的场面吗?狗咬狗什么的,岂不痛快?
谁知那人闻讯后在天井不住地踱步,踱步,再未有片刻宁静。纵然他不说,也能预见此刻心绪的波澜,必然掀起了不小的水花。
没有多久,吴寅听到那人自说自话般嘀咕几句还不是时候,一边说就一边夺门而出,他立刻跟上。
徐稚柳不擅长骑术,多年以来他的时间精力都挥洒在案头,出行几乎都靠小厮驾车,是以他少有骑马的时候。然而这一晚,吴寅莫名觉得晃神,暗道徐稚柳是否背着自己偷偷练习了马术?否则那策马狂奔身影,岂会如电般驰骋自如?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穿街而过到了御窑厂。
灯火通明的殿内,安十九正坐在长案后,周元和梁佩秋各执一边站立着,似在讨论什么。徐稚柳扫过一圈,心下了然,上前一步道:“安兄,突然造访可有打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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