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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看着鸟儿在枝头跳跃，温突然想起大营刚刚建成之时的一件小事。那时候他问长福，营房中种些什么好，长福说，种果树，种柿子和苹果树，到时候好事一箩筐平平又安安。

突然间，温胸口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捏了一下，痛楚让他皱起了眉头。闷哼一声后，他对一旁正在号脉满脸忐忑的医者笑了笑：“不碍事。”

看了看院中的医者后，温觉得自己今日还有时间去做点事。他侧头对躺椅边候着的韩恬说道：“去帮我买些香烛纸钱，再去小福气饭馆里买几只肥肥的烤鸭，记住啊，要肥肥的。”

阿兄最喜欢肥嫩嫩的烤鸭。

回来之后还没找到时间去看阿兄和萧将军他们，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总要去看上一眼。

长福他们葬在了部曲大营北边的缓坡上，这里长眠着为了幽州建设不幸殒身的部曲和贤才们。缓坡上青松挺立庄重肃穆，站在高处能俯瞰不远处的部曲大营。

崔昊背着温向着新立的几座坟冢方向前行，还没靠近时，崔将军眼尖地看见长福的墓旁多了一团黄。当崔将军看清那团黄是什么时，身体猛地一僵。

崔昊的异样引来了温的注意，温顺势看去，就见大黄蜷缩在簇新的墓碑旁，泛白的皮毛被冷风吹得微微摇晃。

往常见到温时，大黄都会快乐地蹦来，求摸摸求抱抱。哪怕近些年大黄逐渐老去，腿脚不太好了，只要温在附近，大黄都会带着小黄来看看他。

跟着长福跋涉了几千里，从吴郡到幽州扎根的狗狗，不知何时已经走完了它的一生。哪怕到死，它都要守在心爱的主人身边。

温身体一抖，呼吸猛地粗重了起来。半晌后，他自言自语道：“大黄也走了啊……也好，一起走有个伴儿。”

崔昊放下温时根本不敢转头看温的表情，他怕他多看一眼，就要没出息的哭出声来。

温面对着长福的墓碑，嗓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崔将军，我想和阿兄待一会儿，你去旁边等我一会儿行不行？”

走过十几座墓碑后，崔昊含泪转身看了一眼温的方向。温弯着腰，额头抵着长福的墓碑双肩抖动着。明明没有听见一声呜咽声，崔昊却觉得眼前的场景悲痛得让他窒息。

大黄的身体又冷又硬，老狗的身躯摸起来早已没了幼犬的柔软，温坐在墓碑前，背靠着冰冷的石碑，右手轻轻抚摸着大黄僵硬的脑袋和脖颈。他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好似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秦阙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从凉州到幽州，原本要跑大半个月的路，秦阙只用了十余天就跑完了全程。没有人知晓这一路走来他有多惶恐不安，他在脑海中盘算了许久，再见到温他该说点什么？

是该热血沸腾地向温诉说那一场碾压式的胜利？还是该表达这段时间自己憋在心中的情绪？是该生气地质问温为什么擅作主张随随便便就放弃了解药？还是该体谅温的苦心，顺着他的意愿安抚他的情绪？

秦阙想了很多很多，可是当他看到温时，那些已经想好的话语竟然一句都说不出口，酝酿好的种种情绪也都消散不见。

他的王妃就这么孤零零地坐在至亲的坟墓前，怀抱着早已死去的老狗，乌沉沉的眼睛里一片死寂。

这一刻秦阙清楚地意识到：琼琅的世界一片荒芜，什么都不剩了。

听见秦阙的脚步声，温迟钝地抬起双眼看了过去。看见秦阙满脸的风霜和狼狈的面容时，他扯着唇笑了笑：“行远，你回来啦……”

而后温唇角下撇，再也绷不住情绪了，两行泪顺着他的眼眶滚落。秦阙听见温哑着嗓子哽咽着说道：“行远，母妃死了，萧将军死了，阿兄死了，现在连大黄都不在了……”

秦阙嘴唇翕动，身体的反应快过了意识，他几步上前一把将温搂在了怀里，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对不起琼琅，我又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糟心的事了。”

温伸出双臂抱住了秦阙，他仰起头，嚎啕大哭起来，像是迷路的孩子寻到了自己的亲人，又像是想要一股气泄了心中的痛苦和委屈：“是我害死了我阿兄，是我害死了萧将军他们，是我！”

端王爷一遍遍亲吻着王妃被泪水打湿的眼角，一遍遍纠正着温的说法：“不是你，是秦作恶，你没做错任何事，你没害死任何人。”

“长福和萧将军他们至死都在庆幸，他们在敌人的阴谋下保护了你。”

“琼琅，你没害死任何人。你从没想过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