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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新路（第1页）

青丝的神志已恍惚，于是船长和青冢来了一次单独的问话。她打量一下眼前的两个小物件：木鱼吊坠和怀表。

“身上不带任何能表明身份的东西，这两件小玩意怕也不是你的吧？凭你们的能力和意志力，可以在海上漂流个把月而活着，可见不是一般人。再看你手上的茧应该使过枪，是个闯荡的人。被仇家追杀才成这样的吧。你放心，我们只是一艘海上训练船，专门为一些船务公司培训水手，顺便也搞一些海上救援。不过问江湖事，只遵循‘多个朋友多条路’的行事原则。不过我对你的这个木鱼挂件倒是很感兴趣，能告诉我，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朋友送的。”

“这东西年代久远，而且做工粗糙，又不值几个钱，于你朋友可能有着某种特殊意义，于你只怕未必，他为什么把它送你呢？是一种托付吗？”

青冢惊诧于对面这位女船长犀利的眼光，但是他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单单对这小小的挂件如此感兴趣？想想清风的出生地，只怕是和眼前这帮趟海的人存在某些瓜葛。

“我朋友是潮汕那边的人，这是他临终托付给我，希望能找机会带他魂归故里。”

只见女船长神色大变，将木鱼挂件死死攥在手中，目光尽赤，恶狠狠地盯着青冢。

“快说，他年纪轻轻，怎么会就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朋友年纪不大？”

“哈哈哈，我怎么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他小名叫‘故儿’。这个小木鱼是我亲手刻出来的。”

青冢瞬间呆在那里，世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眼前的这位居然是清风的母亲。对于清风的身世，他这个做大哥的还是略知一二，除了他们三人组，清风一生中最挂念的就是他母亲和赵叔。而这木鱼挂件是他与母亲关联的唯一信物。青冢扑通一下，跪倒在对方面前。

“伯母，我对不起您，没能照顾好您的故儿。我们是个三人小组，如今却折了最年轻的组员，我做大哥的，恨不能替他去死啊。”

于是青冢把他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清风他娘听完这段波澜起伏的讲述，表情趋于平静。

“我这儿子像我，有一股不服命的秉性，虽然历经坎坷，也算是得了上天眷顾，遇上诸多贵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这么一遭。他说的没错，往后的路要由你这个大哥替他走了。”

“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往后也只是亡命天涯的路数了。上了军统黑名单，只能是整日里提心吊胆、东躲西藏了。可我不忍心，我的同伴也遭受这样的命运，她一个女孩子不应该置身如此险境。她现在的一切可以说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对不起她，所以烦请伯母，能帮我个忙，把她送回去。她只要把所有事都推我身上，想来上面的人不会过分为难她。”

“我看你俩关系不一般，你这样弃她而去，她会怨你一辈子的。”

“我是有苦衷的，若不是以清风的假想身份自居，我简直无法面对她。她若是醒后反复追问，你可以告诉她，我便是她的杀父仇人。”

听了这话，女船长感到十分诧异，她没想到眼前俩人的关系竟然如此纠葛。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要不就留在我这船上来个浪迹天涯？俗话说大隐于市，你只要耐得住寂寞，我可以保证没人会找你的麻烦。”

“这个我还没想好，但清风绝对不希望这样活。值此国家多难之秋，他要我多去做一些该做的事情。毕竟我是替他活着。”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一直是祖辈的训示。早些年我也是一门心思只顾着自家几口人的活法。现在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这种活法埋汰了，就看看我这条船，上下百来号人，各有各的位置，需要团结协作听号令才能共同操控好整艘船。现在的世道也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除了做好分内的事，还得兼顾他人服务大局才行。”

“伯母闯荡四海多年，是如何看待‘大局’这两个字的？”

“说到识大局，那人得走出去，只抱死一棵树，固守一口井，肯定是不行的。世上傻子少，求知的欲望谁都有。关键是摆脱束缚，它除了来自个人的偏执，更多则来自环境的定势。有句话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依我看，所谓观得大势，便是先破了小局。可一般人不会随随便便就舍弃安乐窝的，即便于旁人看来自己是被拘着。”

青冢对于自己所处的新环境非常好奇，一个月的漂泊，也让他对海上的风浪逐渐适应了。他喜欢坐在船头，看一帮水手有条不紊地操作行船。和陆地上不同，这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看不到直观的路，水手们似乎是服从风的驱使，努力操控着帆。没人真正关心前方会有什么，即便只是陌生和新奇，对他们而言反而是最好的。因为所有人都认定了，大海是值得托付的。

“我的后半生托付何方呢？”

青冢于心中，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他再次回忆起，他们三人月下的那次交谈。月光、地火、海…这些虚幻的词，在他脑中不断地交织，偶有灵光闪现。是该、也必须换一种活法了。青冢触碰到衣兜里的怀表，它昭示着一个熟知却又陌生的领地，虽然多少年来这一块一直被某些人描述为洪水猛兽，但通过几次亲身接触，青冢觉得那里不简单，甚至大有内涵，有时还给他一种如海一般的浩瀚感，仿佛自己无时无刻不是置身其中。

大副走了过来告诉他，青丝醒了想见他。

“她只是气血虚了，需要修养个把月，没什么大碍。”

青冢心里明白，虽然这一劫算是闯过来了，但是往后的路仍是千难万险，自己是得与她有所交代，毕竟二人有过肌肤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