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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离别谎言（第1页）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染红了整个房间。黄景玉坐在床边，望着那个收拾好的行李箱发呆。箱子不大，里面装的都是最普通的衣物：两件毛衣、几条旧裤子，还有方舟去年送她的那件藕荷色外套。她刻意不带太多东西，就像真的只是去短期旅游一样。
每一件衣服都被整整齐齐地叠好，甚至连褶皱都被小心抚平。这是她惯有的习惯，总是把每一件小事都做得尽善尽美。就像现在，连这最后的谎言，她都要编织得完美无缺，不让孩子们看出任何破绽。
昨晚她几乎一夜未眠，反复演练着即将说出口的话。“医生说我的病情稳定了，建议出去散散心“、“山里有个寺庙，环境清净，正好适合调养“、“等身体养好了就回来“每一句话都要说得自然，让孩子们相信这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旅行。
房门被轻轻推开，方舟端着早餐进来。“妈，我给您煮了红枣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也没睡好。看见收拾好的行李箱，他的脸色明显变了变，“您真要去旅游吗？“
黄景玉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是啊，医生不是说我现在气色好多了吗？正好可以出去走走。你看这些年，妈妈不是在家就是在医院，连外面的世界都快忘了。“她故意说得轻松，仿佛真的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外出。
方舟放下粥碗，欲言又止。这些天，他总觉得母亲有些异样。前几天他不小心听到母亲和护士阿兰的对话，隐约提到了什么“尼姑庵“和“后事“。但每次想问，看到母亲刻意掩饰的笑容，他又不忍心戳破这层薄薄的温柔。
“对了，妈。“方舟从书包里拿出几张纸，“您看看我最近的成绩。物理和化学都是满分，数学也只错了一道选择题。班主任说按这个势头，考重点大学没问题。“
黄景玉接过成绩单，手微微发抖。试卷上鲜红的分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多想看着儿子一路读到大学，看他佩戴着北大的徽章，走进那个象牙塔。可是命运不允许，她连儿子的高考都等不到了。
“真棒。“她强忍住泪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等妈妈回来，一定好好给你庆祝。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看到你的录取通知书呢。“这句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心如刀绞。她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妈！您要走了吗？“方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画夹。看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黄景玉忍不住说：“慢点跑，小心摔着。“这样的叮嘱她说了十几年，但每次看见女儿莽撞的样子，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等等，我要送您一样东西。“方晴把画夹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是一幅新完成的水彩画。画中是一家三口在公园里野餐的场景：方舟在铺野餐垫，她在画画，黄景玉则笑吟吟地准备食物。阳光温柔地洒在每个人身上，幸福得像是一个永恒的梦。
那是去年秋天的一个下午，难得的休闲时光。黄景玉记得那天方晴画得特别专注，连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都顾不上动一下。原来女儿把那个美好的瞬间都记在心里，画在纸上。
“您带着这幅画去旅游吧。“方晴把画作小心地卷起来，“这样走到哪里都能看看我们了。我还特意用了防水颜料，您不用担心会弄坏。“
黄景玉接过画作，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这可能是女儿送给她的最后一幅画了。她知道，方晴最近正在筹备参加全市的绘画比赛，每天画画画到深夜。这幅画一定是熬夜赶出来的，难怪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
“真好看。“她轻抚着画作，目光贪婪地描摹着每一个细节。画中的她脸色红润，笑容灿烂，哪里还有病痛的痕迹。这是女儿心中最美好的愿望，也是她最深的遗憾。
“妈，您到底去哪里旅游啊？“方晴坐在床边，兴奋地问，“要玩多久才回来？我们可以周末去看您吗？“
黄景玉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她要把这个谎言说得完美无缺：“听说山里的风景特别好，空气也清新。我想去一个安静的寺庙住一阵子，那里有认识的师父，会照顾我。等身体养好了就回来。“
“寺庙？“方晴皱起眉头，“那里条件肯定不好啊。连热水都不一定有。要不我陪您去吧？我可以在那里画画，说不定还能画出不一样的作品。“
“不行。“黄景玉立刻说。她的语气很坚决，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强硬地拒绝女儿的要求。看到方晴委屈的表情，她又软下声音：“你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而且绘画比赛的事也要准备。方舟也要备战高考，你们都要好好的。等妈妈回来，看到你们的好成绩，那才是最开心的事。“
方舟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听着母亲的话，心里越发不安。往常母亲说话总是轻声细语，这次却异常坚决。
他多想抱住母亲，问她是不是在说谎，为什么不让他们陪在身边。可是看着母亲努力维持的笑容，他又不敢正视这个可能的谎言。
“哥，你发什么呆呢？“方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快帮妈妈拿行李，要赶不上车了。“
“对了。“黄景玉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的工资卡和一些积蓄。方舟，你先收着。要是钱不够用，就去找李阿姨借，等妈妈回来还。“
方舟接过信封，那薄薄的纸片却重若千斤。他知道，这不仅是钱的重量，更是母亲托付的重担。十八岁的他即将担起一个家的责任，这个认知让他鼻子一酸。
黄景玉看着儿子强忍泪水的样子，心里一阵抽痛。她多想抱抱这个早熟的孩子，告诉他不要太辛苦。可是她不能，任何过分的温情都可能让这个善意的谎言功亏一篑。
“走吧。“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故作轻松地说，“再不去要赶不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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