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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第1页）

她这么问，内心里忽然有点拿捏不准，年轻的师兄很好，年长了的师兄也让她十分喜欢，她心里生出一点觉悟，那就是师兄的什么样子她都觉得很好。&1t;br>&1t;br>听着耳边的软糯声音，她平时是个细嫩的嗓子，声音像黄莺初啼，落在耳朵里虽细微却也清楚。然而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她开口蓦然带了一点含糊气，显得十分柔软。&1t;br>&1t;br>唐枕背着师妹走在空无一人的山间路上，四野的青绿不如夏时那么浓郁，暑气敛去，秋风飒来，是个清明爽朗的风景。&1t;br>&1t;br>只是天渐黑了，风景也带上了暮气，唐枕敏锐地察觉到几丝零散的魂魄在风中游荡，似乎被花铃所吸引。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轻声回她道，“不会一直这样。”

&1t;br>&1t;br>也许会变得更老。&1t;br>&1t;br>失去修行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年轻人，之所以容貌不变，只是因为修为固持，让他看起来年轻。其实他并不年轻了。他的真实年龄，并不是木真人对弟子们交代的那般。&1t;br>&1t;br>唐枕脚下步伐稳健，看起来并未多快，可他下了山时，花铃才反应过来师兄已经回答了她。大约是他太久没有同她说过话，陡然出声，她竟然只顾得上听他的声音，竟没有细辨他说了什么。待得回想起来，眼见一座道观矗在半山，观前一株大桃树，树下一个熟悉的人。&1t;br>&1t;br>老七是在门前料理完后望着观门呆，压根没想到会等到师兄和师妹回来。待得听见动静扭过头去，他那张很有些孤单的脸上蓦然涌出了喜悦，惊中有喜，连忙奔来。&1t;br>&1t;br>“大师兄！！”

老七跑下石阶，奔到了他二人面前。&1t;br>&1t;br>花铃这时想下来，然而前面还有一段上门的台阶，唐枕想到她的伤，遂揽了一揽师妹的背，径直背着她进了大门去。进门之时，他这才把花铃放下。而她刚下地还没站稳，七师兄便是激动地扑了过来。如若花铃是6午，他兴许会给她一个熊抱，表达心中的欢喜。&1t;br>&1t;br>然而师妹是个小姑娘，且看起来还像意外带了点伤，他克制自己的欣喜，圈住花铃的两个胳膊，很是振奋地说，“师妹，大师兄，你们终于回来了！”

&1t;br>&1t;br>唐枕能够回来，少不了两个师弟的冒险，那张公子如信中所说，亲自去衙门报案，彻查他失踪的管家。报案之后第二日，便现了尹善童在他私宅中偷藏了不少府中珍宝，其中居然还有曾经送给唐枕的那对玉环。尹善童的贪心，倒并不是最紧要的，因薛善下落不明，曾答应那瞎眼妇人给她的酬金并未给全，那瞎眼妇人连日在家里抱怨，此事却被有心人听了去。&1t;br>&1t;br>前段时日府尹家的小姐失踪闹得沸沸扬扬，县令还说要处斩妖道，当时下了榜单悬赏，那有心人听之，联想了几番，认为瞎眼妇人说的事不寻常，便将此事拿去官府报上。&1t;br>&1t;br>县令正是被府尹公子施压，命人快去捉人提审，当真牵连出了薛善。&1t;br>&1t;br>既有薛善偷藏周小姐一节，那么无论其人能不能找到，唐枕都可以洗清自己的罪名。周小姐的失踪乃至死亡，着实是一场计划之下的阴谋。&1t;br>&1t;br>余鸣还没有等到官府的通报，可已经按捺不住将门口的封条扯了下来，扯得干干净净，在门口撕成碎末，大雨冲下，化为土泥。&1t;br>&1t;br>他撕完了，有点悲愤又有点伤心地在门口站着，想着哪天去寻师兄，不料师兄竟自己回来了。&1t;br>&1t;br>师兄从五仙观回来，若是6午，定会暗自思量一番，师兄是不是同妙姑娘有了不合，是以在这种关头回来。但余鸣并没有6午的心思和期盼，师兄回来那便是回来了，来得正好，他们没有罪，不必再逃。&1t;br>&1t;br>余鸣为师兄接风洗尘，不自觉有些眼睛红，他在灶房忙碌，花铃抬高一只手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转动脖子，自顾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现师兄似乎回了房。&1t;br>&1t;br>他不在的这段时日，房里落尘堆灰肯定不必说，可余鸣显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一个人在观里收拾，不光殿里明净，各间屋子亦是洁净如昔。是以唐枕回屋看见，心中欣慰了一下，便也安然躺下了。&1t;br>&1t;br>若以往走这一日路倒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疲累，可今时不同往日，散还汤灌下，他不会是从前那个大师兄了。&1t;br>&1t;br>接风洗尘的小宴，唐枕本是想着歇息一会儿再出来，可这一歇，却是睡得深了。余鸣准备好了饭菜，甚至倒了酒水，准备去叫师兄时，才现他已是睡着了。&1t;br>&1t;br>师兄在房间里睡了，师妹却是在门外贴着不动。&1t;br>&1t;br>他跟花铃确认了师兄累得睡着之后，便叫师妹自己去吃晚饭。可花铃摇了摇头，却是不去。她想陪着师兄。&1t;br>&1t;br>余鸣听花铃这么说之后，便也在旁边站定了。站了一会儿，他忽然小声嘀咕，“上次去妙姑娘那里，看见师兄变成这样，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好在师兄只是模样变了——”

没伤没死，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1t;br>&1t;br>他

辗转从老五那里听来经过，师兄在牢里受伤，之后狐狸竟然和师妹一起去了大牢，正是救了师兄出来后，那头狐狸突然翻脸为难师兄。&1t;br>&1t;br>狐狸为什么翻脸，余鸣并不知道，不过按他的一贯想法，妖魔鬼怪本来就是祸害，不缠上人便还好，缠上了人必定要害人性命。&1t;br>&1t;br>他只是觉得师妹为了师兄挺豁得出去，挺勇敢，此时就夸了她一句，“师妹，你心里面有大师兄，难怪他当时走的时候舍不得你。”

&1t;br>&1t;br>花铃在旁边站着，两手往后贴在门柱上，是个甚为孩子气的动作，听了这话莫名其妙，诧异地看了七师兄一眼。&1t;br>&1t;br>……师兄走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1t;br>&1t;br>余鸣见她一脸懵懂，不由得反应了过来，当时花铃太小，自然是不知道她小的时候就见过大师兄。&1t;br>&1t;br>他呵呵一笑，“大师兄十年前就在咱们观里啦，当时你还小，咱们师兄弟里面最爱赖在大师兄身边，一天见不着大师兄便要哭，所以大师兄那时不得不常来哄你。”

&1t;br>&1t;br>说是哄，其实倒没怎么哄，师妹看到师兄就不哭了，她才有四岁，生得玉雪可爱眉目似画，是个打小就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其他的小师姐爱逗她。可是她懒洋洋的，对旁人的逗弄无动于衷。&1t;br>&1t;br>师兄忙的时候，她围在他旁边，像守着个什么要紧的东西。师兄不忙的时候，她要么抱他的胳膊，要么抱他的大腿，因为手臂太短，所以并不能把师兄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全部抱起来。&1t;br>&1t;br>唐枕往往有些啼笑皆非，扭过头看她，她是个理直气壮的小人，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他对视，而后在师兄慈爱和蔼的微笑中，有些不好意思的也笑了起来。&1t;br>&1t;br>这些事，对于余鸣来说，仿佛就生在昨天一样。然而对于花铃，却如前尘往事，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1t;br>&1t;br>此刻这样提起，花铃啊了一声，竟然有点像在听别人的事，因为忘得干干净净，所以不大相信是自己身上生的。但又知道七师兄不可能骗自己，于是不由得就有点害羞了起来。&1t;br>&1t;br>难道她小时候就爱缠着大师兄？她小时候见过他，可是怎么却不记得。&1t;br>&1t;br>花铃心绪起伏地靠着门板思索，思着思着，仿佛从记忆的一个边角撬开，记得她的幼年似乎有那么一个身影，这个身影的主人曾躬着腰，神色认真地给自己系过一张符。&1t;br>&1t;br>是系着的符吗。她从颈项中掏出那张符纸，刹那恍恍惚惚，是系还是画，又有些摸不清楚了。&1t;br>&1t;br>唐枕第二日才出房门，昨日做的饭菜，余鸣没有浪费，最后叫上师妹一起吃了，灶房里只剩一盘余鸣自己煮的窝头，唐枕拿着一个冷窝头填了填肚子，他起得早，没有热茶，随手舀了一瓢清水，正要喝下，忽然看见花铃贴在门边。&1t;br>&1t;br>她历来不爱早起，唐枕抬眼看了一看天色，再看了一看她，心里有些纳罕。&1t;br>&1t;br>这师妹脖子上围着一圈白纱布，脸上却是透着层淡淡的血色，比从蛇洞里看到她那张苍白的脸要顺眼许多。&1t;br>&1t;br>其实她虽总是懒洋洋，但人并不病弱，待在五仙观那些天，却是真到了魂不守舍的一步。本来花铃未曾缓过来，心里还想着师兄不光是她师兄，还与妙姑娘有更为亲近的关系。&1t;br>&1t;br>她有点顾忌，心里关切他，也不怎么敢表露出来。但就在昨日，七师兄与她说了那一番话，她忽然福至心灵一般，心想，师兄与妙姑娘也许会成一对，可就算成一对，他还是她的师兄。如果师兄与别人成一对，她就不能看他，不能关心他，要离他远远的，那这对她来说，未免太残忍了。&1t;br>&1t;br>她是他师兄，是这个天底下，她最亲的人了。&1t;br>&1t;br>于是，花铃把檀烟那番很不中听的话抛在了脑后，她睡得不大深，听见师兄房门开了，便是急忙出了房间。&1t;br>&1t;br>瞧见师兄在里头喝水，她把脑袋缩了回去，身子还倚在门口。她的这姿势，说是鬼鬼祟祟并不为过。&1t;br>&1t;br>唐枕搁下水瓢，走出几步，目光微垂，看见那小脑袋乖乖地一动不动，瞧见他出来，她抬起一双炯炯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他。&1t;br>&1t;br>“……”

&1t;br>&1t;br>唐枕同她目光一错，心想这是特意来看他有多老？&1t;br>&1t;br>默不作声地走开，花铃好似一个影子一样跟上去，唐枕自去殿里烧香，她倒是不再跟了。因为大殿供着祖师，是个清净之地，她看着师兄就忍不住有点鬼使神差的快乐，如要进去，先得把心里这些纷繁念头按下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