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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发觉到男人正在发抖的许安原停下手,低声问了句。
与其说疼痛,更不如说是恐惧的男人微微摇摇头,把脸埋进沙发垫里停了一会儿,才闷闷的问了句:
“我还能撑多久?”
“只要你不自己去寻死,就还有很久。”
许安原答,之后笑了笑,‘啪’的一巴掌拍在男人微佝起的血肉模糊的后背上,把刚才还沉浸在愁绪中的男人疼得‘嗷’的尖叫了声,差点没弹起来找他拼命。
“许——安——原——”
疼得几乎要打起滚来的男人死死抓住身下的布面,把脸埋进垫子里嘶嘶的一口一口抽气,恨不得要拿身下的垫子当成他身后的男人那样一口咬下块肉来。
“这样就有精神了吧?”
许安原继续欠揍一般的说,趴在沙发上的杨思路忍无可忍的反手给了他一掌,许安原根本不管自己疼不疼的轻笑一声,杨思路趴了半天才终于熬过了那股子疼劲,许安原见他终于止住了抖,才又开始慢条斯理的继续给他清理背伤。
杨思路趴在沙发上悄无声息,过了好半天,才忽然闷声闷气的开口:
“你的……在哪?”
“肩膀……和背都有吧。”
许安原想了想回答,他的症状出现的时期算比较晚的了,那时候研究所里大部分人都已经陆续出现反应了,他成天忙管理忙研究忙联络忙安抚人心,感觉到自己身体出现不对劲的情况了,也就是抽空跑趟厕所,用手抓抓摸摸,收回来一看一手脓血,那剩下的也就是找张手纸一擦了事,出了厕所还得该干嘛干嘛去。
虽说他是临危受命过来顶雷的,可偌大一个大城第三研究所,原本连研究员带行政人员也将近百十来号人呢,如今活着的就剩数得清的那二三十个,这要放在和平时期,他都死不足惜了,还有什么脸面为自己担心?
趴在沙发上的男人沉默了会儿,忽然爬起来,扭过脸对许安原说了句:
“你让我看看……”
许安原和那个赤着上身,半跪半坐在面前的男人对视了几秒,嘴边慢慢爬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的男人在对方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几乎羞恼的红了脸,而从来就懂得见好就收的许安原则在男人完全恼羞成怒前狡猾的转过身,干脆利落地扒下自己的上衣。
“你……从没看过自己的背么?”
杨思路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露出的背,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问。
“怎么了?”
察觉到男人话里的阴晴不定,许安原虽然有点惊讶,但却依然按兵不动的问。
“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了啊,”
杨思路喃喃着站起身,干瘦的手情不自禁地轻轻抚上男人光赤微白的背,当指甲试探性的划过那些虽然稀落,但却完美的镶嵌在肌肉的纹理之间的坚硬鳞状硬甲时,杨思路的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无法的羡慕和嫉妒:
“不过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你现在这样,但我却知道,到现在为止,咱们这些人里,大约独你能活……”
☆、act46
许安原明白自己虽然能安抚得了人心,却没那个本事能同样安抚下那些病毒,所以在当天晚上杨思路陷入非常典型的病毒跨越式爆发前的阶段性昏迷时,他所能做的只是先安排好其余尚能保持清楚神智的研究员,然后一个人安静的守着他,等着看眼前这个男人是能挺过去,还是需要他帮着给个痛快。
相较于刚临危受命时心里还泛滥的那点为国为民,为人类为地球而肩负重任的使命感,许安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这种平静到底是种超脱还是颓废。
反正他现在就是平静了,不再为高位的无能和不做为暴跳如雷,也不再为身边一个个的死亡黯然伤心,虽然就算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然会顶着明知道自己过来没用但却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当这个研究所的代理所长,但却不妨碍他对自己的这份固执嗤之以鼻——
“当年导师带咱们两个的时候就跟我说过,我的性格太过复杂,而且总是相互矛盾,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大概率最后能成就大事,但不管成就有多斐然,却终生不会感到满足,只此一点,不管我有多聪明,都始终比不上你……”
许安原坐在沙发前的折叠椅上,面色平静如水,一只手平放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搁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轻轻捻着沙发上男人有几分油腻的半长头发。
手枪被他放在手边的玻璃茶几上,里面只有一颗子弹,这是自从研究所里开始爆发疫情之后,以守卫为名行监视之实的部队发给他们的,每个活着的研究员都有这么一支只配了一发子弹的手枪,究竟是用于自救还是自裁全随个人的便,不给他们多配子弹是怕他们不甘安于现状,发生暴动。
不过那些人显然小瞧了许安原手下的这群知识分子,精神脆弱易崩溃的那一个两个,根本抵不住病毒感染,根本等不到他们发狂或者心里升起什么报复社会的想法,就早早的从研究人员转为被研究人员,如今魂魄都基本已经回炉重造了。
剩下的这些基本都是精神力量绝对强大于肉-体力量的,和平时期,一个个研究起课题来比那些钢筋铁骨打熬出来的特种兵还能熬,如今都觉得自己这是生命最后一首绝唱了,更恨不得能燃烧了自己,照亮了人类未来,光凭这点,许安平就觉得自己确实是比不了这群思想纯粹的研究癖。
许安原手里有份这群研究员用自己和自己同事实地采集整理出来的病情发展数据,这些数据和之前那些普通感染者采集出来的数据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这组数据的提供者都接受过疫苗或者血清注射,其中最显著差别就是接受过疫苗或者血清注射的感染者在病情发展至二期期末时依然可以保持基本神智,而且病毒三期的噬人倾向也会在很大程度上被控制住。
许安原拿到这份数据之后可以确定只要他把这些数据上交高层,那么之前还只是作为试验用的疫苗很快就会被大范围的推广和接种,这份数据的采集可以说每一笔里都凝聚了他身边人们的鲜血和生命,但是拿着这份已成形的数据表,许安原却没有在第一时刻呈交上去,总有一种感觉在阻挠他上交这份数据,他分辨不出那些隐约的东西到底是好是坏,就像他此时此刻根本看不清人类的未来究竟是光明还是黑暗一样。
“师兄,你得承认,在待人接物,事业发展上你不如我,不过我也得承认,在研究问题,钻牛角尖上我比不上你,要不咱们就赌一把吧?你这次睡过去,大概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保持神智的醒过来,下一次就剩百分之二十……如果你醒了,这份东西我就再留在手上一段时间,如果你醒不了了,这份东西我就交上去,让上面那群家伙自己去判断好坏吧。”
许安原轻描淡写地把很可能会影响十几亿人类的未来发展存活的东西放在了一个‘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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