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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梁跟裴周约了周五下班后去他家看画。
“嘿!”
肩膀突然挨了不轻不重一拍,虞梁宛如噩梦中惊醒的人,猛地转过头向后侧方看去。
同事看到她受惊的动作和微微睁大的眼睛,赶忙道歉:“啊,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面前是跟自己要好的同事,正开口跟她说话,她短促呼吸几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回应道:“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同事脸上绽开微笑:“到下班时间了还那么认真努力干嘛,今天周五欸,想约你吃日料,去不去?”
说着俏皮地眨眨眼。
虞梁环顾四周,偌大的办公室被划分为各个小区域,此时小格子间除了堆积的电脑,数位屏和书籍资料,只剩几个正在收拾桌子和背包准备下班的同事。打眼望过去,排排高高竖立的电脑屏幕一片漆黑,像一列列整齐的士兵,只有她的电脑还亮着,闪烁色彩绚丽的图画。
想起跟裴周的约定,她婉拒同事,说下次再约。
同事失望地瘪瘪嘴,故作夸张地说:“你这个无情的女人,居然抛下我,我要约狼狗弟弟一起去,不理你了,哼。”
她嘴唇紧抿,两边嘴角扯成一条直线,继而微微向上扬起一个克制的弧度,是忍俊不禁的样子,配合地拉住同事衣袖晃了晃,说不要不理我,下次陪你去。
同事又调笑几句,然后拎起包包独自下班了。
望着同事的背影远去,徐徐消失在走廊尽头,虞梁转回头,嘴角笑容渐渐落下,变回最初的面无表情。
先前那种挤压感一点一点爬回心脏,她抬手按住胸口,脸正对电脑。,电子屏幕上的图画在她瞳孔投下多彩的光点,但她的眼睛却像永夜里的寒潭,古井无波,掀不起半点涟漪,也无法反射星夜的光辉。
她尝试伸个懒腰,好让自己清醒一点,用力过后,脑袋感到一阵低血糖带来的眩晕。
画画是一项体力活。在画板或数位屏前一坐就是几小时,腰椎和脊椎配合支撑上半身,眼睛在色块和线条之间来回搜寻,与此同时,脑子还得参与感受和思考。
以前画画对虞梁来说是一种沉浸式放空。
长时间作画后,那种大脑被狂风席卷过后一片干涸、再也挤不出半点灵感水滴的透支感,配合上竭尽所能伸展四肢、骨头缝隙出不堪重负的喀拉声的酸胀感,有一种将自己消耗殆尽的爽快。
但最近这几天,坐在画板前她只感觉疲惫,仿佛有一层密不透风的保鲜膜将心脏包裹,她时常感到憋闷,无力,和难以名状的窒息。
这种情况从中秋节复工后被察觉,并且一天一天加重。
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映照出她的样子,她与被困在金属门板里那个人影对视。那人一头长,脸色苍白,动作僵硬,神情麻木,好像一块生锈的废铁,更像一只孤魂野鬼。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大片血色浓雾,一颗鲜红的心脏伫立其中,沉稳跳动,宛如一颗有生命的果实。
它鲜活而有力,数条暗红血管从中伸出,向下,长成根茎,没入深邃黑暗。其中某条最粗壮的血管却仿佛害病,浮泛青灰,隐隐爬着网状的裂痕。
一条开始碎裂腐烂的脐带。
瞳孔在眼皮下不安晃动,她深深注视那蛛网一样的脉络,在心中告诉自己:为了保护鲜红的果实不被染病,请务必在那片裂痕爬上心脏之前将它砍断。
裴周在信息里说他已经到地下停车场。
电梯直达负二层,脚步声在空旷停车场回荡,虞梁刚出现在拐角,前方便响起“滴滴”
的鸣笛声,一辆通体漆黑的车辆车前灯闪烁两下。
她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副驾,对裴周打招呼:“嗨。”
他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只展示出宛如刀劈斧凿的立体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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