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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留难民,再借钱给他们修屋,好让他们欠一屁股债,不得不依附于你这个债主,听你的指派,即使他们知道盐田,也惧不敢报官,好,好得很,你竟算计到这种地步。”
幼儿一时难言自己是何种心情,早知虞归晚非善人,却还是低估了。
这么快就能猜到,虞归晚颇为欣慰,她身边就缺这样脑子好使的人。
“我能带领他们发家致富,有何不好?”
她放下豪言壮志。
幼儿冷笑道:“你身手好,即使东窗事发也能全身而退,隐姓埋名,逃遁他乡,可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呢,你让他们逃往何处,最后还不是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程伯:“幼儿姑娘可别忘了,你也是虞姑娘救回来的,这些时日虞姑娘待你如何,你不会不知,怎的现在事事阻拦。”
“就因她待我好,我才要说!你们以为将私盐运出关就高枕无忧了?殊不知‘天下之赋,盐利其半,宫围服御、军晌、百官禄傣皆仰给焉’[1],以至于朝廷对盐禁榷十分严苛,能贩到关外的官盐皆有定数,即使有官吏从中牟利,私卖出去的盐也出自盐场,要查也查得到,只不过官官相护罢了,若关外出现大量私盐,又查找不到出处,官府又岂会善罢甘休,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都会被发现,到时官府派兵来抓,她身手再了得,双拳也难敌四手,一旦被抓,证据确凿之下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见钱眼开不劝阻,由着她胡来,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送死!”
幼儿不怒而威,将程伯训的抬不起头。
而虞归晚的眼睛则是亮了亮,嘴唇不自觉往上翘,眼神就如饿狼盯住肥羊那般,问道:“你在担心我?”
幼儿拍开她伸过来的手,只拿凤眼瞧人,“谁稀的管你。”
虞归晚心情甚好,笑容难得一见,再为她戴好围帽,“没问你这个,只问你是不是担心我,你回答就是,别扯旁的。”
幼儿哪里肯承认,嘴硬道:“少自作多情,我是怕被你带累,平白受杀头之罪。”
“谁敢动你,我活剐了他。”
虞归晚眼底又现杀意。
越说越不对劲,幼儿及时止住话头,“不说这些,就说这盐田,你当真要贩私盐?”
“定了。”
“你可想过后果?”
“不会有事。”
“你拿什么保证。”
“还需保证什么,被发现了就跑路,天下之大,还能没有地方混?关外、东辽,再不济就去西南蜀地、海外蓬莱,人生短暂几十载,游历五湖四海、山川河流不比闷在这方寸之地强,谁还能限得住我。”
闻言,幼儿竟愣住,这般肆意潇洒是她未敢想的,从小父母亲就教导她要知书识礼,日后配一门当户对的夫婿,孝顺公婆,为夫家开枝散叶,为家族添光增彩,可她想要的却不是这些,她三岁启蒙,五岁出口成章,七岁下笔成书,期望有朝一日也能像兄长那样入仕,报效朝廷,只可惜她是女子,终究只能困在后宅。
虞归晚跟她先前在盛都结识的贵女都不同,这人肆意狂妄,行事大胆,狠戾之下也有几分柔情,她也说不好虞归晚到底是怎样的人,只知自己羡慕她,何时自己才能如她这般洒脱,了无牵挂就好了,可注定不能,大仇未报,又何谈其他。
虞归晚打定主意要做的事绝无半途而废,当晚她就将镖局的人召集到大院,倒也没有一上来就说要贩私盐,只说无意在河边发现地下盐矿,问众人是否同意上交官府,从此南柏舍改为盐村,村民成为盐民,世代为朝廷开采井盐。
大雍的盐场都设在盐湖或海边,地下盐矿还无人知晓。
其他人还处于震惊之中,陈妇却第一个站起来表态:“我不愿!死也不愿!我爹就曾被征为盐民,险些累死在采盐场,又因看管的小吏诬赖他偷懒,便打折他两条腿,害他至死都瘫在炕上,让我再为那些狗官采盐,休想!就是把盐矿毁了也不给他们!”
能被虞归晚选中的人必是有些胆量,陈妇这番话一出,其余人也点头道:“那帮狗官要是知道咱们村有盐矿,定会强征咱们为盐民,这跟服徭役有何区别,咱们现在的日子只是穷些,又不是过不下去,何苦去受那窝囊气。”
“我听人说为防着盐民偷盐,是连盐场的大门都迈不出去的,就跟坐牢似的,这样的日子我可不过。”
“盐民无土地,一辈子都要采盐,到手的工钱都是几经剥削的,能剩几个子儿?还不如咱们种地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是不愿,且对官府怨念颇深。
虞归晚坐于上首,并未插话,她看向幼儿,两人视线交汇。
听众人越说越大逆不道,贩私盐的念头一冒芽,便压也压不住,他们忐忑的等虞归晚拿主意。
幼儿的心越发往下沉,灾年加税,百姓怨声载道,前几日虞归晚去县城还听高脚说南边就因为加税,好几处地方起了乱,只不过都被镇压了,现在也不知如何,若再不减税,势必出大乱,真到了那时,贩私盐又算得了什么。
待大院重归寂静,远处狼嚎传来,幼儿还坐在凳上没有回西屋。
虞归晚擦着湿发跨过堂屋高高的门槛,身上穿的越发凉快,两条肌肉结实匀称的长腿晃到幼儿跟前,道:“不去睡觉坐在这里干什么。”
幼儿不敢拿正眼看她这双光裸的腿,将脸扭到一边,轻声问道:“明日县衙来人收税银,还有十几户村民没交,你打算怎么办。”
还以为她要说盐井的事,虞归晚叉开腿,坐姿豪放,弯腰甩干湿发上的水珠,“该罚就罚,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好让我年年自掏腰包帮他们交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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