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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文听她父亲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剜心刺耳地,便自顾自地摔门而出,说:“我哪配拿您的东西!您要有什么香的好的,只管想着二房就是了,左不过她也是过了明路的人,亲戚丛中更是少有不知的!如今太太跟四嫂一并说不上话,你们再行那起子倒凤颠鸾的事,也不怕人说了!”
“严伊文!你再这样满嘴胡话,当心老子打死你!”
严启瑞向来爱说这种唬人的话,从伊文四五岁起,就经常听他在家里念叨着要打死这个、打死那个。怕是没什么好怕的,甚至伊文临出门前,还往地上啐了一口。反正他们这个家一贯都是这样不伦不类,父不父子不子的,也不怕外人来看笑话。
谁乐意笑话,就笑话去罢!
严启瑞在子女面前尽管端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然而入了夜,却还是在冯曼屋子里歇的。严家如今连佣人都被遣散了个七七八八,后院两个娘姨又老得两鬓斑驳,除了二房,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去。
冯曼跟严子钰那档子事,在下人堆里也是传开来的。严启瑞不能算毫不知情,但他却并不打算过问。说到底,不过暖被香帐里的秘事,闹开来,传得沸沸扬扬,哪个脸上又有光彩了?还不如就这样隐忍下去,大家面上都好看些。
冯曼伺候人,总比前些年要殷勤,想是年纪大了些,害怕色衰爱弛。再者,人这东西,一旦堕落,那便是无底无尽的。刚开始或许还在意脸面、名声,还会害怕千夫所指,后来下贱的事情做多了,慢慢也就无所谓了。
严启瑞平卧在花梨炕上,冯曼骑在他腰间,捶捶打打的,倒还卖力。他忍不住舒坦地呻吟起来:“哎哟哟,再往下些。”
冯曼的手于是听招呼地往下游移,拿捏好力道,又是好一番揉搓。
就这样,半个多钟头过去,严启瑞渐渐生了困意,半眯着眼,似睡非睡横在铺上。冯曼怕他真睡着,又翘起兰花指,有意无意碰了一下那地方。
严启瑞一把老骨头,身子早已不如年轻人敏锐。冯曼尽心尽力地在他身上戳弄,却不见成效。他人又胖,肥头大耳的,冯曼看久了白花花的软肉,直犯恶心,抻直腰杆想喘口气,不意却看到严启瑞腰间的肉缝里夹着一只死蚊子。
那蚊子被夹得屎都出来了。
冯曼终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扶着炕沿哇哇大吐起来。
严启瑞好歹是人精里磨炼过的,一看冯曼这个样子,心里就有几分明白,抬起半只眼皮道:“你这是,又有了?”
小日子虽是迟了几天,终究上个月也没多少那样的事儿,冯曼自己都有些不信,笑道:“老爷说哪里话,您离我那样远……”
严启瑞却没让她把话说完,不知从哪翻了几句戏文来唱,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你不看大人看小人,看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王家的后根……”
冯曼笑得比哭还难看。
严启瑞的态度,却还跟先前一般漠然,又道:“老三,长往你这儿来?”
冯曼腰往下塌,几不可见地摆了摆头。从有了妻房,严子钰的确少往她屋里钻了,就连家也不怎么回,多数时候都在石含烟那个戏子那里另筑香巢。
想到这儿,冯曼忽而又有了底气:“没,我跟三少爷,没那样的事。”
任凭她怎么抵赖,严启瑞只不拿正眼瞧她,甚至动作和缓地将她搂住,贴近道:“自己想法子处置了罢。”
处置甚么,怎么处置,严启瑞的意思,不言而喻。
冯曼对严家父子的仇恨,在那一晚达到了顶峰。
她真想操起刀来,挨个捅了这些杀千刀的烂人。
又过了几日,严启瑞在家里给自己办接风宴。那天,严子钰还是回来了一趟,由洋车载着,他领着婀娜多姿的新婚太太,一齐拜见父亲母亲。
老三媳妇,严启瑞只见婚礼上见过那么一回,连话也少说。因而锦如走到面前,又按照规矩敬了茶上来,严启瑞掏了一只金镯子给她,搜肠刮肚地,又象征性地问了问沈家的情况,关心关心锦如的父兄。
从锦如母亲病逝,沈家的情况倒是一年比一年好,官商两道上虽还认卢严两家的招牌,但沈家后来居上,反而更吃得开。沈知跟沈和兄弟两个生来就是牵桥搭线做生意的人,他们眼里,似乎只有钱是紧要的,所以近一两年总是无所不为,伙同市政府那群官蠹,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干。
锦如也有一阵子没回娘家,她从结了婚,就几乎已不过问沈家的事。当然了,就算她想过问,两个哥哥也不会肯。公公猛然提起父亲哥哥,她只觉做梦一般,幽幽怨怨的,无尽惆怅。
“前几日爸爸拨了电话来,还问您的好。”
严启瑞听到这话,当即就有些不满意。沈志华这个亲家,他是很放在眼里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少不得有倚仗人家的地方。锦如对她娘家人这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就很不好,影响两家的关系。
“你跟子钰结婚也有一阵子了,得空回镇江瞧瞧也没什么,也好让子钰跟他两个舅兄多学学生意上的门道。他如今,实在太不像样!另外,你父亲只你一个掌上明珠,出了门子岂有不想的?你常去看他,这才叫有孝道!”
锦如不过陪严子钰回来一趟,走走过场罢了,严公馆她向来是不住的,公公真唠叨起来,她也不怎么理会,严启瑞自顾自地唾沫横飞,锦如不过拉下脸来笑一笑,过后又退到一旁听候了。
那天的接风宴,办得并不算风光。严太太和王颐都病着,荦荦还在卢家没送回来,冯曼扯故说身上痛,伊文被她父亲气得不肯在家待,实际那一顿饭,只有严子钰夫妻并严子陵没滋没味地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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