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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夫卡上校主管这个哨所,他接过我的军官证眯眼仔细瞧着,眼角细纹褶皱如同乌拉尔的蜿蜒河谷。他应该和我父亲差不多年纪,皮肤却在寒流磨砺中如同砂纸。
“诺斯·尼基弗洛夫。”
他笑着按按我的肩膀,“好小子,像将军年轻那会。”
他大概是指我这副还看得过去的皮囊。
我父亲是个军人,标准的自由资本主义哥萨克,理所当然地卷进国内的革命战争。老头儿所能做的也就是把我放逐到北西伯利亚,避开混乱与斗争。
社会主义是对于我们而言太过超前的事物,但我并不反对。灰尘需要一番大雨洗尽——虽然这场大雨总会休停。
再说说我,我参军完全是因为我父亲。圣彼得堡的军官学校将我安排到后方参谋部,大概是我的教官先生总说——要一个清癯而满身书卷气的年轻人上战场就是做梦——事实的确如此,我左轮手枪用得再好,急行军二十千米后照样喘得不行。
我不该是军人的。
说实在的,我小时候妄想成为一个天文学家,但那仅仅是太平盛世的妄想。天文望远镜如今是不离身的,听说北西伯利亚有最明亮的猎户座腰带三星。
那就先写这么多。我想以后应该常做笔记,如果不幸埋骨此地,我写的这些可以给母亲寄去。
12月21日
这几天熟悉了周围环境。河谷从北往南纵列十七条左右,都在封冻期,山林植被覆盖率极高。从哨所到城市徒步一天左右,但在这个季节,没有人敢走。
我们是一座孤岛。
保夫卡今早去巡山。我守着哨岗,慢慢和其他几位熟络起来。说真的,哨所里一共只有四个人,我、保夫卡、负责炊事的维克托,还有与我一般年纪、二十五六岁的安东。
“为土地与人民。”
这是哨所口令。
天黑得极早。我带着望远镜去升旗的那片空地,将镜筒对准天空,在满是积雪的地面坐下。风呼啸嘶吼,剐蹭着人的头皮,寒意从脊柱一直窜到脚底。
夜空最显眼的是西方人口中的“ilkriver”
,我更习惯说它是上帝的街市。我定定地坐着,仰头,便看到一片星海闪烁,如同一个梦境。银河像是在天际拖过的一笔画,缀满金粉银末,昭然落在我身上。
最美的事物存在于最荒无人烟的地方。
我听见身后安东关门出来解手,似乎还骂了一声。我没回头,就听到离我不远的某处传来一阵树枝折断的噼啪声,沿着星光一路响过来。
有人过来。
我条件反射地去摸绑在军大衣旁的枪,那人站在暗处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慢慢走过来。
他有军人该有的修长身材。似乎是经历了长途跋涉,他的军装冻得起褶子,扛着行囊和一把96式军用枪。我最后才注意到他的面孔——好看得出乎意料。
处在这种环境中,真是极容易紧张。没有鞑靼人,但保夫卡口中的亚洲黑熊与其他不知名的玩意儿更为难缠。也正是因为这种环境,我会如此仔细地观察一个陌生的军人。
“管事的不在。”
安东远远地喊,“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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