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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形一顿,缓缓回转过身,对上刘寡·妇沉鹜的视线,念及之前急救举动不由心头一沉。
果不出所料听见刘寡·妇明明虚弱之极却仍寒声而质问:“刚刚你对我做了什么?”
静了一瞬我如实而答:“救你。”
哪想话落就见一件飞物朝我直击而来,本能地想要避让,但我控制了没有动。那物撞在了我的头上又反弹落地,目光微垂便见是床上的枕头。
其实头上有感疼痛,因为随着天气渐热已经将棉花枕头换上了藤编的,打在头上钝钝地痛,估计额头上那处是红了。不过我之所以在能避闪开的情况下选择任由砸中,不是因为对方处于病态中,也不是因为之前她突发旧疾而内疚,而是,她是阿平的母亲。
阿平从未像今天这样过,焦虑、慌乱、迷茫和无措,不能说是反常,本身他就不是真傻,刘寡·妇是他娘,恐怕之前有过这样昏倒的经历,从而导致他的恐惧加深。
刘寡·妇显然不信我之词,她躺在那处哪怕气势不比往常也强撑着一口气对我道:“许兰,我知道你恨我,想我早一点死,但我偏不如你意。不管你刚才对我动了什么手脚,都瞒不过江老头子的医术。”
我默看着眼前有些歇斯底里的妇人,实在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极端,甚至有被害妄想症。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她死,又对她恨了?固然我对她不喜,但也没到恨的程度。
不喜是因为相信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刘寡·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的性格似乎从骨子里带着阴沉。有时候我都会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教养阿平的,而阿平对外界的屏蔽与心智不全是否她要负上很大一部分的责任?然而阿平的性格里又没有一丁点与她相似的,至少,我看不到阴暗的这一面。
“出去!不要见我发病了就妄想躲过惩罚,还有两天,给我好好跪着你,再多的怨你也得挨着、受着、熬着,别再试图去蛊惑阿平!”
闻言我笑笑,转身便走,来到门边时又回转过身来,果见刘寡·妇灼灼眸光狠盯着我,然后我道:“有两件事我想我要说清楚,首先,刚才我对你做的叫心率复苏,当时是看你心跳都快停了,气息也几乎没了,而阿平那边还没把郎中请来,有没有效我不知道,反正后来你心率稳定下来也醒了;其次,你是阿平的娘,你若是有个长短最难受的不是我,是阿平,刚才你或许没瞧见阿平那惊慌的样子,他抱着你跑进来时手都在颤抖。”
故意在此顿了顿,清晰可见刘寡·妇的瞳孔在拼命收缩,对这个儿子她是在意的。
最后我表态:“所以,单单因为此,我对你也没有恨,更不会想你死。”
言罢我就出了门,朝佛房而去。
如果将来的很长岁月势必是要在这一屋子里生活,那么希望能够家有宁日吧。该表的态我必须得表,哪怕刘寡·妇不相信。
佛房里其实还一地狼藉,刘寡·妇滚倒在佛台前,将桌上的贡果都给撞到了地上。我叹了口气,上前把东西给捡起来放回佛台上的盘中,又见那观音像边落了一块黑布,伸手向内拿起来摸着面料像是真丝的。
真丝面料的布在我那时代可能常见,但在这样的乡村里,纯棉的都难有,多半是穿的粗麻质地。所以,这肯定不是用来擦桌子的吧。
杏儿妹子
我把那观音像看了看,我不是信徒,对佛像没有太大的虔诚。昨天是晚上进来的,室内已经昏暗又无灯盏,今天早上天亮后注意力并没在这上面,而很快刘寡·妇就来了,所以要说记得很清楚是不可能的,但印象中这座观音像应该是没有被黑布盖住的,而且既然是每天都被供奉的佛像,又何必用布来盖着?难道还怕沾了尘?
忽而视线一转,我移动脚步换了个视角,发现就在那观音像的后面竟还竖了一块木牌。
木牌上刻着两字。
懿文。
心头微动,难道这是供的阿平父亲的牌位?但为什么不刻上“先父”
“年月”
之类的?
若真是块牌位的话,此时我这般观察又冥思对之很是不敬,立即将手中的黑布给盖在了木牌上。下意识地还是多看了一眼,隐约有些明白刘寡·妇每日晨起诵经又常常在这佛房一待就一整天,应该是在为她的亡夫悼念吧。
将门关上后我便又坐在了蒲团上,目光瞥及自己的膝盖不由拉起罗裙苦笑,做得多不容易的护膝最终还是没派上用场。以现在刘寡·妇的身体状况应该是不可能再来监督我罚跪了,如此即使偷懒也不用再全神戒备地注意门外的动静了。
其实自嫁过门后很少有这般清闲和安静的时候,每天都不敢有懈怠家务。反正饭已经做好在灶房了,阿平应该会自己吃的吧,晚上那顿呢?
有听到屋外动静来着的,但我坐在那没动,因为从脚步声分辨既不是阿平也不是刘寡·妇,立即想到之前老郎中提到让人送药过来,想来大抵就是那人了。
不知不觉头顶的天窗光线暗了下来,天色竟已变黑,我迟疑了下还是起身走向门。
阿平一个人在家中,中午没准发脾气也没吃,晚上不能再饿着了。另外,其实我真的饿得慌,尽管刘寡·妇命令不准我吃东西,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也不能一直监看着我,至于那么实诚委屈自己吗?
可当我走进灶房时便觉讶异,极明显的烟火味飘散在空气中,炉灶上的锅盖也在冒着热气。我好奇地揭开来,里头是煮好的米饭,上面还蒸着一盒小笼包与一盒蒸饺。
这显然不可能是阿平的杰作,难道是刘寡·妇已经病好出来做的晚饭?
实在是好奇心没忍住,我放轻了脚步走向后屋的卧房。刘寡·妇的门是开着的,走到近门处就听见里头有轻细的语声飘扬出来,于是我便看见了接下来的一幕。
刘寡·妇半靠在床头,阿平安坐在一旁的椅子里,然后床沿处坐了一位身着紫衣的姑娘,手上端着的应该是药碗,正在一勺子一勺子地喂着刘寡·妇。
我的角度看不见这紫衣姑娘长什么样子,只看到她在喂完药后便将药碗递向阿平,只顿了一瞬阿平就很自然地接过,然后那姑娘用一块布巾擦了擦刘寡·妇的嘴角,服侍的十分细微而周到。
默然而视,觉得这么一幅画面很和谐,像,一家人。
体味最后那三字,觉磨出了一丝淡淡的酸楚以及,讽刺意味。站在那个位置服侍刘寡·妇的人理该是我,看起来琴瑟和鸣的也应该是我,而今我却站在门外犹如一个旁观者。
我都看到视角里能够唯一看见的刘寡·妇的脸上表情放松,眼神没有一丝戒备,甚至嘴角微微上扬。这所有的微表情都表达了一个讯息,刘寡·妇对眼前这个服侍自己的姑娘是满意的,喜欢的。而不是像对待我一样,永远眼皮耷拉向下,嘴角紧抿成一线,眼神中除了嫌恶就是冷寒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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