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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1页）

他还在继续下沉，分明躯壳在远离他，身上的触感却越发清晰，甚至敏锐到了一种难耐的程度，尤其还缠着这么个破东西的时候。

扶疏一直在尝试挣动，直到触感敏锐到了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流水从每一寸肌肤划过的时候，为了减少这种怪异感的折磨，他才忍辱负重地老实躺在那。

这破东西在他感受到身下水流变了方向之后才消停，缓缓地从他身上退去，扶疏身上又猛地一重，饶是自己的躯壳，方才轻了太久，此刻也觉着有千斤，猛地将他砸进了海底。

扶疏眼一闭，眼前有强光划过，在短暂的重压之后他似乎终于落到了什么东西上面，刚打算睁眼，身后又是什么玩意儿攀附上来，直接将他双眼给蒙住了。

“！”

他恨得牙痒痒，张口想骂，却发现自己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想睁眼么？”

一个轻喃一样的声音忽然在识海响起，扶疏这才发现自己的神识恢复了些，不过也就只有一点点。

——够他骂这破东西的了：“废话！把东西给本仙移开！”

对方没有动，扶疏反而从声音里听出些委屈，只是藏不住其中恶意：“你若是睁开了眼，就要面对真相，你当真要这般么？”

什么真相？

扶疏心头一跳，面上却还是镇静的：“怎么，还有什么真相是本仙看不得的？”

“这件事，跟你的道侣有关。”

那个声音又道。

扶疏见它这么磨磨蹭蹭，已经开始怀疑它到底有没有点正儿八经的东西，等提及道侣的时候，更加笃定此事，开口的时候放松不少：“你不会是哪座山的小妖，看不惯凡间的有情人，所以特地搞了这么一出，要将人家给拆散吧？”

“不是！”

对方似乎恼羞成怒了，盖在他脸上的东西都收紧，扶疏觉着自己眼珠子都要被对方给挤出来了，连忙“诶”

一声：“我开玩笑呢。不是就不是，你这么凶做什么？”

对方没再开口，扶疏感觉到自己眼周升温，想了想它应当也不至于因为羞而身上发烫，那大概率便是气着了。

恨他现在动弹不得，没有力气催动法器。扶疏心中暗骂一声，表面上还算冷静：“你不是要给我看真相吗？让我看看，你能拿出来什么跟我道侣有关的东西。”

对方听到他这话，竟然真的撤开了遮住他双眼的东西，扶疏眨了眨眼适应强光，低头往手腕上看去，看到的也是藤蔓，只不过是黑色的，还毛毛躁躁，半点都没伏北渚的藤蔓可爱。

他还没等细看，识海中又忽然一瞬刺痛，大量的记忆碎片涌进来，扶疏轻嘶一声，重新阖上眼凝神缓和那股痛感，没忘了骂它一句：都传到识海当中了，还管他睁不睁眼做什么！

是非对错

来自神魂的痛感渐渐消失，扶疏终于看清楚了那段记忆，看到了一株参天的古藤。

是古藤生长的全过程，这东西就在他殿中，虽然他们两个姻缘线连接上之前他都没怎么关注过，但是整体是如何长起来的扶疏还是知晓的。

这古藤也差不多与他是伴生，一开始就只有很小的一截，直到几千年前才终于长成如今这副参天模样，上下相通，到了殿顶之后却没有继续延伸，像是不再生长了一样，千万年来都静静地待在那里。

一开始那藤蔓其实有些枯干，当真是根老藤，一直到他开始给它浇水才多了点叶子。

这记忆像是古藤自己的，扶疏还透过他瞧见了最开始的自己。那个时候还没有凡人，扶疏刚刚苏醒也不知道该化个什么形，就用着那团清气的原形在自己殿中到处晃悠，每次晃悠到古藤附近的时候，古藤的生长快了一点。

看到这段记忆的扶疏挑了下眉。没有独立意识的时候，这些记忆都是被储存在躯壳当中的，一直到生出属于自己的一时才会吸纳进神识当中。若它当时有灵，说不定能直接扒到他身上去吸他清气。

这漫长岁月自己度过的时候没觉得，放到记忆里就显得有些无趣，尤其古藤不能像扶疏那样到处乱窜。等他再一次解决凡间的事情回来的时候，清气绕到古藤眼前，然后仿着当时的古藤，变成了一根赭红的藤蔓。

这段扶疏也记忆深刻，明明已经过了千万年，凡间看起来却还是那副混沌初开的样子，九重天的神仙们也大部分是一团清气，只有一部分把自己捏成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形状，扶疏跟着他们捏过，后来发现实在是太难受，便恢复了原样。但是他一直都想找个合适的样子，不然他们这群神仙是只能通过气息分辨。在下界溜达一圈都没溜达到满意的形象之后，扶疏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殿中的这根藤蔓，但是才一化形就意识到了不方便，藤蔓扎根在原地，根本就行动不了。

折腾一通，没找到什么喜欢的躯壳，也把扶疏那点为数不多的热情给消磨掉了，便又用清气团持续了几万年，直到凡人出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样的一副躯壳。

古藤也在这漫长岁月里面缓慢地长着，回忆实在太无聊，扶疏只想回顾一番两人姻缘线连上的日子，又没法让这些记忆加快，只能一边看着一边走神想伏北渚跑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发现他不见之后能不能想到到湖底来寻他。

又是几万年，古藤终于长到了如今大小，扶疏也终于明白了它当时为什么没有继续爬满他的殿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殿顶似乎是有什么屏障之类的东西，藤蔓屡次攀上去又跌下来，多出来的一点藤蔓尖垂落，然后枯败，最后只剩下如今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