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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居高临下地扫视面前这群衣衫干净体面的人时,那双凶残而冷酷的眼睛像老虎一样炯炯地盯着他的猎物。
有人没忍住,身体轻轻地颤抖起来。
完颜粘罕就是在那时展露出笑容的。
他不仅笑,还伸出他遍布伤疤的手,用力去拍一拍迎接对方的肩膀,并且大声地说了一句女真话。
一旁身材清瘦的汉人上前,脸上也带着微笑,“元帅说,你们知进退,有忠心——他很高兴。”
这些蔚州本地的大户——有些是汉人,有些是辽人,立刻也就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有人立刻就开始讲起恭维话了。
他们怎么会不忠心?他们当然忠心,“天无二日,大金皇帝就是我等的皇帝!”
“大金就是太阳!”
“我们盼王师,如婴儿之盼父母呀!”
他们这样一边说着,一边奉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匣子。
汉人文士在一旁翻译,粘罕一边听,一边一个个仔细打量他们的神情,待最后看到那个装着蔚州知州陈翊头颅的匣子,女真人哈哈大笑起来。
“元帅说,”
这个文士的声音也拔高了些,“只要诸位忠心事主,大金绝不会亏待诸位!”
“凭什么?”
有人小声这样问,立刻就有人和。
“他们不是女真人,他们连渤海人都不是,咱们虽说不曾折损兵将,七月里行军,何等辛苦,到底也该让士兵们放纵放纵。”
有小军官这样窃窃私语,直到通过某个勃极烈之口,传到了完颜粘罕的耳中。
这个女真元帅站在飞狐的城楼上,向远处仔细地打量,“我留他们,有大用。”
什么用?
完颜粘罕指了指远处,“你们看这些山。”
飞狐位处太行山、燕山、恒山三座大山的交汇之间,像是个入口,往四面望一望,望不尽苍茫群山,连绵直入云海。
“你们认得这些山,知道该怎么走吗?”
没人能回答元帅这个问题,于是元帅自己回答了。
“他们城中这样荒凉,纵兵劫掠又能得到多少财货妇人?若他们忠心耿耿,带着我们的勇士穿过群山,去往更南,更温暖富饶之地,我们又能得到多少财货?”
这是大宋朝廷无法理解的事,在官家和相公们看来,燕云既已收复,那些世世代代居住在燕云土地上的百姓和豪强都理所应当会忠心于大宋,哪怕是派去的官吏颐指气使,哪怕给他们摊派了可怕的赋税与徭役。
可自蔚州始,金人的进攻几乎没有受到抵抗,大户们开城门开得痛快,派去的士兵们逃得也就飞快,还有些留守本地的义胜军,毫不犹豫地投了敌,笨拙地开始学起女真语——至于文字,文字不用学,反正就连金人自己也不认识几个字。
义胜军某一营,或者某几营的倒戈并没有传到向东开拔的宋军耳中,他们也无法预料到女真人的军队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但他们总归是要碰面的。
在浑源城下,两支军队终于撞在了一起,并且各自都怀着极强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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