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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大皇子元道成在范阳即皇帝位,以范阳为东都,设三省五部三十曹,大张旗鼓晋封功臣。
头一个封的便是桓宣。晋位为晋王、大丞相、柱国大将军,假黄钺。又封王澍为尚书左丞,虞进为尚书右丞、领军将军,其余部众如顾冉、凌越、贺晨等等也都论功行赏,人才之盛,一时无两。此次官制架构由王澍一手操持,参考代国、景国情况又有所改革增删,合并冗官,增设切实关系国计民生的职位,稳中求变,却与北地一向的风格十分相称。
天下从此又是一番景象。
邺京内乱愈演愈烈,被扶上皇帝位的四皇子刚满三岁,人事不知,生母在登基时业已赐死,母族凋敝不成气候,政令大多出自太后贺兰真之手,但贺兰真骄奢跋扈,一味排除异己,打压元辂先前的旧臣,因此朝堂上下分崩离析,不少旧人潜逃至范阳,投靠桓宣。除了贺兰真一股势力外,以元恢为首的宗室和以贺兰祖寿为首的北人贵族也明争暗斗,都想除掉对方,独揽朝政,国力军力因此虚耗,江河日下,再不复昔日辉煌。
江东自和谈之后百业重振,本来日渐向好,无奈景元和中风之后身体受到重创,又且年事已高极难恢复,虽有剡溪公精心调养,却还是每况愈下。大皇孙年纪太小无法独立理政,如今国中为着是否释放景嘉,重新由太子辅政争论不已,众臣也因此分成两派,渐渐有了对立之势。
豫州的范弘虽然上表尊元道成为帝,却始终不曾提起归附之事,暗地里又联络豫州各郡,图谋扩大势力,独霸一方。只是他处在邺京和淮泗之间,有两个大国夹攻,又有桓宣虎视眈眈,弹丸之地,终究也难成气候。
唯独范阳政通人和,诸业繁盛。御座上坐的虽然是元道成,但谁都知道他无非是个摆设,真正说了算的是桓宣。而桓宣武功既盛,文治也强,手下一干旧部已经是人中龙凤,如今又新招徕了许多从邺京、豫州、乃至江东来归的人才,又且桓宣用人不分南北,不论贵贱,不以举荐品评配给官职,一切只看本人的能力,许多从前因出身等事不得出头的人因此得以施展,口口相传都是感激,便有更多有识之士纷纷来归。
除此之外,桓宣又鼓励生产,着力安抚流民。凡来投奔的流民都可分给土地,垦荒落户,北境地广人稀,人员混杂,并不像江东那样看重出身,各种明里暗里的歧视,因此近来颇有许多流民来归,时值春末,大片从前荒芜的土地都已开垦播种,目力所及都是禾苗新生的田野,百姓安居乐业之余,不免要在田间地头谈论一番国事,谁都知道这北地的繁盛景象都是桓宣一手开创,御座上的元道成可是什么都没干,如何配做皇帝?况且天下有能者居之,桓宣这般本事,如何当不得皇帝?
朝堂中也有心思活络的,明里暗里准备着,甚至还有筹划着上表请加桓宣九锡的,虽然被桓宣打了回去,然而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众多议论猜测之中,傅云晚心平气和,从不过问。
在她看来桓宣与
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就连晋封那天领受的晋王的衣冠也只在大朝时穿过一次,拿回来随手一丢就再也没有管过。他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看得很淡,她也从不热衷于功名利禄,在众多喧嚣鼓噪中两个人依旧像从前那般相处,外面那些声音却是一丁点儿也不曾带进卧房里了。
只是这些日子桓宣越来越忙,每常回来时都已是深夜,两个人独处共话的机会却是越来越难得了。
这天傅云晚等到三更才睡,半梦半醒中忽地觉得腰间一紧,桓宣回来了,张臂将她搂在怀里。恍惚中回身抱住,凭着本能埋头在他胸膛前,含糊着唤他:“宣郎。()”
有柔软的嘴唇在她脸颊上吻了吻,听见桓宣低声唤她:绥绥。?[(()”
傅云晚困得睁不开眼睛,觉得他身上有点冷,手也是凉,伸手握住放在怀里给他暖着:“去哪里了?怎么这样凉。”
“去城西大营巡视。”
桓宣紧紧搂着她,暖得很,让人一下子也暖起来了,“绥绥,明天我就得走了。”
睡意一下子消失无踪,傅云晚睁开眼,不由自主将他紧紧抱住:“去哪里?”
“打冀州。”
桓宣低头,在她发心里轻轻一吻。
元道成已下诏征讨邺京,这些天各处紧锣密鼓地筹备,放出的风声也都说要打邺京,因此杜超松一口气,冀州防守正是最松懈的时候,正好趁其不备,一举拿下。
傅云晚心里空落落的,无数留恋不舍,又知道是必须做的,在他怀里点头:“好,你千万小心。”
“我知道。”
抱在怀里揉了又揉,亲了又亲,怎么也舍不下。从前打仗便是打仗,除了战事之外一概不想,如今却是有牵挂了,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的牵挂,“范阳这边有点乱,我不太放心留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要么先回六镇?不过六镇太荒僻,许多事情都不方便,还是你定吧,去六镇也行,留在范阳也行,这边到底离我近,我得了空就能回来看你。”
范阳新成国都,各路人马一齐涌进来,代国的豫州的探子也就不少,他很担心这些人会对她下手。又且最近归附的人既多又杂,很难像六镇旧部那样知根知底,保险的话还是先回六镇,毕竟那里是他的根基,绝不会出事。
很快听见她说道:“我去六镇吧。”
却是说到他心坎里了,她总是能跟他想到一处,就知道是上天命定,要他们在一处。无限爱意翻涌着,桓宣紧紧抱住:“乖绥绥。”
傅云晚觉得耳朵里热热的,绥绥两个字总能让他说的这样动听,让人心都悬着,又怎么舍得离开。紧紧抱着,亲了又亲,喃喃唤他:“宣郎。”
桓宣嗯了一声,以为她要说什么,她又没说什么,只是抱紧他趴在身前。桓宣知道她是不舍得他,她不说话,是不想让他心乱。实在是乖得让人心疼。渐渐听见她呼吸沉了,胸前的衣襟有点潮,是偷偷哭了吧?这样伤感下去,今夜肯定睡不好,明天一早还得走远路呢。伸手摸进去,语声便带了调笑:“乖乖等着,等我回来时日子肯定也到了,我把这些天的全都补
()上。()”
大手握住了一拈,傅云晚低呼一声,脸一下子热透了。再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又羞又急,脸埋在他怀里不敢抬,他笑着亲着,语声渐渐郑重起来:绥绥,千万照顾好自己。?[(()”
会的,她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他担心。傅云晚湿着眼,在他怀里重重点头。
翌日一早桓宣大军悄悄开拔,另一队人马趁着夜色,护送傅云晚往御夷方向去。
桓宣从前的治所在怀朔,距范阳千里之遥太不方便,是以前段时间便迁到了御夷,距此一两百里地,一天之内便能来回。傅云晚天亮时出发,傍晚从窗户里望出去,早看见一大片碧绿的原野。
那么大,无边无际,那么绿,一碧如洗。风吹草低,现出成群的牛羊和遍地的野花,极远处是逶迤的群山,苍翠的绿色之上一点白,是冬日里不曾化尽的冰雪。
眼梢不觉湿了。这就是六镇了,从桓宣口中听说过那么多次,思想过那么多次,她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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