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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此前困得下一秒就能昏厥，但洗完澡出来又没了困意。年轻的画家趿着拖鞋在画廊二楼两个房间中间的区域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进卧室，去了仓库。

仓库里恒温恒湿，每幅画被妥帖地包装好，贴着它们的名字和日期。

哪幅画摆在哪里，林从烂熟于心。他精准地走去其中一个架子前，抽出了一幅1.2米宽的画。

它被木框和牛皮纸包着，因为标题太长，没有被填在贴纸，是林从直接写在牛皮纸上。

林从还记得，画完它的时候，船正在屿城附近的海域。

这幅画很厚。林从最先在画布上画了一幅海平面日出，然后等日出的颜料干透，在上面继续画白日湛蓝的海和蓝天，接着又在之上画黄昏、日落、夜幕、星空，最后是暗夜，层层覆盖。

全暗的夜，他用黑色画满整个画布，待到颜料全干后，美工刀用凿刻的手法，小心地以残月形状割开层层颜料，直到看见底层白色画布。于是残月透出画面。

所以这幅画在微偏的角度，可以看见残月被割出来后，侧面露出层叠的颜料。

此时，他撕开最外层的牛皮纸，里面还有一层防水膜，透明的，可以看见画。

他蹲在仓库地上，苍白细长的手指侧面有画笔留下的茧，他伸手进牛皮纸里面，防水膜左侧的下方，贴着这幅画的简介卡。

这张卡不能被萧经闻看见。林从撕下它，在仓库拿一张新的牛皮纸再封上，把画放回去。

这么一折腾，彻底不困了。

他捏着简介卡的一角，从仓库出来，有气无力地带上门。二楼走廊尽头有个小露台，林从走过去，将露台玻璃门推开一条缝，然后拽过来个塑料凳坐下。

夜雨寒凉，风从门缝钻进来，他坐下后点了支烟咬上。

借着外面幽幽的路灯，他吐出一口烟，又吹开烟雾，才能看清简介卡上的内容：

萧经闻，今天是六月五日，我还在海上。我们之间所有问题都用做爱来解决，所以我们解决这段爱情的方式也是做爱。你说这世界从来不是我想的那样，atthetab1eoronthemenu，不在餐桌上就在菜单上，坦白讲这句话我依然不认可。但无论如何，我今天有点想你，此时月亮距离我三十七万公里，到下次满月还有17天，祝你17天后生日快乐。

一支烟抽完，他烟蒂按灭在门边窗台的烟灰缸里。

他和萧经闻恋爱了六个月。一个22岁的美院生，和28岁g1eam拍卖公司的公子爷。

现下想来，林从低头哂笑，那时候还是自己主动去撩的他。

不过严格来讲那应该不能算‘撩’。

五年前，四月末尾，也下着雨。美院毕业展在即，那时候有很多各行各业的人会来美院参观，这个时间雕塑系的学生已经在往展厅拉作品，有的还要搭建环境灯或背景墙。

萧经闻也去了，那时候的g1eam还没有这么大名气，他也还不是‘萧总’。

不过他是个生意人，生意人看艺术展看的是价值。林从那几天正在生死时给毕业作品收尾，他晚上临到锁门才离开画室，到便利店买个三明治回宿舍。

那天不巧，便利店里都是他不爱吃的，于是去外面买。

他撑一把透明的雨伞，人行道坑坑洼洼，小市门口的雪糕冰柜上蒙了一层水雾。市里老板打着瞌睡，电视里在播晚间天气预报，所以时间是八点多。

“气象台预计，华南地区未来一周将持续出现大范围强降水，暴雨或特大暴雨，请市民……”

那一天，萧经闻永远记得。

他在餐馆里陪几个合作方喝酒，他爸叫他负责的这个拍品项目，给他市场平均预算，让他历练历练。萧经闻就是一普通项目经理，喝高了出来路边对着垃圾桶吐，吐得胃里空无一物还在干呕。

接着，视野中先是出现一双打湿了鞋面的帆布鞋，接着是溅上一些泥水混合物的裤脚，再向上……雨没有继续淋他了。

因为林从将伞面向他倾斜过去，眨巴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大约是觉得自己可怜吧，萧经闻当时想。他用衬衫袖子抹了两下嘴，站直起来。这一站直，林从不得不再把伞举高点，对方有点高了。

接着，林从将书包侧边兜里自己喝剩的半瓶矿泉水递给他他的确觉得萧经闻可怜，好惨一社畜，而且长得不错，搞不好是被什么恶心中年男灌酒灌成这样的。

最后林从还将伞塞进了他手里，告诉他，我学校很近，这伞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