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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松秋江
如果想让身心归于平静,并让贫弱的身体得以休息,箱根是我较为倾心的选择。
夏天来了,我又开始情不自禁地怀念起山林。不管怎么说,享受山带给我的美好,一直都是属于夏天的乐趣。现在生活在城市里,光是回忆起曾经于夏天嬉游的山水风光,都让人难抵怀旧思绪,心驰神往。
在奥日光的中禅寺湖,搭着小船,仰望远方男体山的雄姿。接着继续巡游位于三里的深山,进入汤之湖的湖畔,见识潺流之美,溪流于河畔草树间流动,那些花花草草有如人工修剪的庭园盆栽,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这般美景创造出来。无论是坐在汤元的浴舍座敷里,眺望披覆浓绿夏草的前白根山脉的纯净色彩,虽是八月盛夏却已能感受到秋天的凉意;又或是看着月亮晕着微光,高挂在白根山陡峭的山顶旁,乘着晚凉,搭着轻舟,前往幽暗、像是古神话中会出现的汤之湖,而湖中那座魔界巨人似的男体山,夕阳缓缓落在它桔梗色的臂膀上,此情此景展现出的肃穆之美,让人看得神魂颠倒。遥想这些景象,无一不挑动了我对大自然的情感。然而,那美丽的湖光山色日光对我来说并不仅仅是美丽而已,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令人惧怕的大自然,总是压迫似地,映照在我懦弱的心中。相较之下,我对箱根缺少了像对日光一般崇拜的感觉,但我却可以从中感受到多一层的安宁。如果想让身心归于平静,并让贫弱的身体得以休息,箱根是我较为倾心的选择。
去年夏天中旬至初秋之际,约莫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去了一趟箱根,而现在则没来由地回想起当时的种种。那一年,从六月底开始,整个七月,然后到了八月初十左右,炎热的天气接二连三地袭来,在东京这些地方,连生长在宅邸角落像是桃树幼枝的草木,都因为严酷的日照而枯死了。我便是在那一年的八月十日去了箱根。我才抵达当地不过两三天,气候就突然剧烈地转变,西南风便从骏河湾方向,越过了箱根山群吹拂而来,风中带着湿气,与其说是凉爽更接近寒冷。我住的地方更是如此,那是位于海拔七百五十米高的芦之汤,耸立在浴舍后的驹岳和双子山之间的山谷,从芦之湖绕行至双子山的山麓,再朝箱根的旧城址爬下去,这条平坦的道路称作莺坂,在八月中之前,箱根的竹林丛中每天都会听见黄莺的啼叫,坡道的附近,会有饱含芦之湖水分的冷冽风雨强烈地吹袭,让人无法正面行走。我看过泡累温泉的汤治客[137]在连日的雨天里,玩腻了撞球、将棋,便会在浴衣外披上借来的棉和服[138],撑起番伞[139]到莺坂漫不经心地走走逛逛,不过才走没多久,大概是觉得无聊了,又会马上折返回来。这么说来,相较于日本人,西洋人不分男女都是较为坚强与活泼的,实在是让我感到钦佩。他们不管刮风下雨,首先都会在和服上做好防水措施,碰到了下雨天就穿着雨天的服装,和晴天一样每天都会出去运动。他们只要不是病人,就会到芦之湖的湖畔去避暑,而不是待在温泉地,每天都会去爬附近的山路,我在散步时就经常会看到两三位妇人,每个都不是长得特别标致,她们在鞋子外穿上草鞋,走在雨中的山路上,有时她们会走夜路回到芦之湖,经过亲切的店家,柜台的人就会喊道:
“提灯,提灯。”
接着里头擅于招待客人的老板娘、女儿就机敏地站了起来:
“太太,时间晚了,接下来要回去也很辛苦吧。”
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同时很快地把提灯拿出来,上头写着大大的店名,点了火之后交给她们。
“哦,辛苦,辛苦。谢谢。”
妇人们在柜台说了一些发音很奇怪的日文便离开了。
在山上直到九月底,这五十天左右,雨天的日子占了大多数,不过偶尔也会碰到美好的日子,好比说初秋清爽的微风徐徐吹过高原的日子。看到这景象,我就知道隔天应该又会下雨了,隔天早上起床后一看,阴晴不定的高山上,自相模滩方向涌上了朦胧的白色水汽湮没了山峰、河川以及人家,只有广阔的天空正中央有少许明亮的日光流泻进来。这样的日子代表今天山上会是晴朗的好天气,看着涌起的水汽也算是夏天高山生活的乐趣之一。芦之汤是箱根七汤[140]之中位于最高处的温泉,因此有些人就会说,因为从芦之湖吹来的湿气太多导致无法前往,不过,自相模滩涌上的水汽时时刻刻变幻无穷,造就了千变万化的奇趣妙景,不久便会成了云朵,湮没了河川,攀爬上山峰,遮蔽了广阔的天空,如果是想看如此的景色,就非得来到芦之汤这里不可,因为芦之汤位处于箱根山群最适合瞭望的地方,而在芦之汤下方一里处左右的山腹,虽然小涌谷、底仓、宫下等地的旅馆也都很完善,前去泡温泉也都很方便,但是能够散步的地方只有溪底一条单调的道路而已。虽说从那里仰望明星岳、明神岳夏天时的湛蓝姿态也不是不美,只是视野相较于高处是要窄得多的。只要爬到了小涌谷,与底仓相比,这里能够眺望到更远的地方。可是如果真要比,从芦之汤附近的山地,就能够远眺相模滩烟波地势,更是小涌谷无法望其项背的。从国府津、大几到江之岛,波峰打上了港岸,就像是一条银白色的蛇蜿蜒其间,再凝神静看,三浦半岛的长嘴拖拽着淡蓝色的阴影到那遥远的云烟缥缈之境,而在长嘴尖端没入大海的地方,看得到那若隐若现,像是青螺漂浮于水面的,便是三浦半岛的城之岛。
在芦之汤,随便爬上哪座小山,视野都能如此辽阔,无论要去哪,道路都是四通八达,不会受到任何阻挡。朝小涌谷的方向下山,行经曲折且平坦的山路,一天会遇到几台车奔驰而过;顺着路走下去,道路右边是与旧东海道相连的古老大溪谷,一眼望过去便能看到宛如有人挖掘过的深谷。我喜欢在这坡度平缓的道路上,拖着樱木杖,远望那仿佛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似的溪谷。从这里望过去的双子山,看起来姿态雄伟,上双子和下双子拖拽着长而缓的山麓到须云川深邃的溪谷,如此的景色也让人感到庄严。晴朗的日子里,相模滩涌起的水汽会从小田原口蜂拥至早川溪谷,再从汤本开始分成两派,一团湮没早川那儿的溪流,并涌上明星岳、明神岳的山峰,逐渐地前进西北,让宫城野的村庄埋没在浓雾之下,再从金时山长驱直入足柄山、长尾山。我总是会爬上芦之汤的笛冢山观察这个景象。而另外一脉则会在好天气时,湮没须云川的溪流,同时沿着旧东海道追逐行经的车辆,然后掩盖住圣岳和鹰之巢山的山腹,爬上双子山的山麓,遮住山肩,之后越发奔腾起来,越过芦之汤的上空,朝着驹岳神社突进而去。如果遇到雨后潮湿的天气,白色云雾安静地飘荡在圣岳山腹处,此时的圣岳则会呈现浓厚的深蓝色,仿佛潜沉在深水底下黑鲤背部的颜色一般。
没有一种美,可以和夕阳沉落在驹岳彼方时山群的美相比。驹岳躲进了白色的云雾之中,甚至连平时令人怀念的姿态都不知道所在何处。太阳也隐没于云雾深处的阴影之中,仅仅流泻着微薄的白光,只能借此知道大概的位置而已。在烟雾变稀薄的各个地方,仿佛由无数金粉挥散而成的晚霞成了朦胧的水汽,在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云雾看起来仿佛凝止住了,但仔细一看,其实云雾是以非常快的速度卷起了漩涡并持续奔腾着。如此凝视一时半刻,有时山的一角会从深邃的云雾中微微地显露出来,此时的驹岳和平时看到的驹岳完全不同,令人感到非常神秘。
相反地,驹岳在晴朗的日子里则看起来相当清晰。在笛冢山还有稍远一些的鹰巢山一带眺望过去,没有任何树木遮蔽,而是一整面的绿色,全是芒草、茅草等夏草覆盖在大头盔似的圆弧状山上,山的表面蜿蜒着曲折的山路,刚好像是军靴的鞋带,从山脚连到了山顶,而在山路上,可以看到小小的,穿着全白服装的西洋人一男一女攀登而上。从芦之汤到山顶的距离是一里半,即使是妇人、小孩也都能在上午来回其间,是一座温柔、没有任何危险的山,爬上这座山之后的视野则更加辽阔。富士山耸立在西北的空中,仿佛触手可及,眼下则满溢着芦之湖的碧蓝水色。但,如果要观赏驹岳,相较于从小涌谷爬过来的路上眺望驹岳东侧,从芦之汤绕过双子山的山脚后,再朝芦之湖的方向爬下去,并在途中仰望驹岳才是最佳的观赏视角。沿着芦之湖东岸细长山脚的斜坡,延续到现在步行的往返道路,刚好形成了一条缓坡的线。即使是在晴朗的日子里,也会有像薄纱一样轻飘飘的浮云靠在山顶,而较为多云的日子,山顶立刻就会蒙上了云雾,从芦之湖涌上的水汽,则会以疾风之势通过山腰以及山肩一带,并吹过驹岳和双子山之间的峡谷。从这条往返道路到视野辽阔的茶屋附近,在这之间仰望的驹岳,那姿态令人感到难以言喻的怀念。我最喜欢这里的驹岳。而相较于如此的驹岳,从这边看到的双子山南面则会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从往返道路朝着旧东海道的方向,有一条很深的溪,双子山的山麓则往溪的方向优美地画了一条长线。而山的表面覆盖着一整面的芒草,到处是太古的火山岩交叠其上,岩石则呈现出浓烈的焦黑色,其中有些岩石交叠的形状,现在看起来也随时都有可能从顶部坠落下来。从这儿仰望过去,这座双子山充满着忧郁的恐怖感,以前旅人经过所谓箱根八里[141],并越过了山岭往返其间,在他们眼中,肯定就属这座山最令人印象深刻了吧。从视野辽阔的茶屋,经过迂回新道的冗长坡道,并朝元箱根的方向下去,再穿越沿着旧街道的湖畔八町的杉并木之后,在箱根町那里回头眺望双子山,那形状又是一副令人印象深刻的面貌。我一直都很享受仰望那浪漫、突兀的双子山山容,并从芦之汤拖着拿习惯的樱木杖,在湖水附近散步一里路左右。
关于湖水的乐趣是说不完的。去年秋天,我便从箱根町,绕过塔岛的离宫附近直到元箱根为止,搭船游历了这么一小段距离。以前也曾从宫之下,行经大地狱方面,并在湖尻搭了船,就这么仰望着驹岳,最终抵达了箱根町,而这也已是距今十二三年前的事了,没留下什么鲜明的印象,只记得当时湖水的颜色没有去年那般美丽。九月十八日,避暑的游客大多都离开了,那时每天下着秋雨,有的人一整天都泡在温泉里,还有一些人厌倦了成天关在房里,便到山上去了,无论是哪种人,他们共同的冀望都是天光。接着到了十八日那天,天空难得地放晴了,连日的雨水洗刷后的碧空,如同琉璃般闪耀着清光,空中各处是飘着纱质似的轻薄白云,不同于夏天特有的沉重且潮湿的风,爽朗、轻盈的初秋微风习习地吹过我的羊毛袖。九月之后,我就没有下山走太远了,因此在难得的好天气下,心情显得特别雀跃,便拖着樱木杖前去那段路走一走,穿过了熟悉的八町的杉并木,再从关所趾往箱根町的方向走去,这段路最适合仰望双子山突兀的山容了,我便一边眺望着双子山,一边漫步在箱根町之中。
来泡温泉的日本人在八月之前就差不多都离开了,可是西洋人会在这湖畔留到九月十日左右,不过在那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下山了,少了盛夏时的喧闹,就连湖上也不见任何船影。我叫了船家,突然想在回程时搭船回到元箱根。船家所有的船只都放在离岸边较远的沙丘上,船家夫妇两人滚动着圆木,让船重新浮在湖面上,他们说因为这阵子都在下雨,才会觉得已经没有要搭船的客人。他们拿来了草席和毛毯替我铺在座位上,我说因为距离很近用不着这些,并谢绝了他们,之后便搭上了船,坐在横木上头,船逐渐地往湖上滑去,我也跟着环视四周的风景。有别于夏天,湖面一望无际,而从驹岳山麓吹下来的风则冷得足以沁人肌肤。湖水刷洗着绵延到塔岛湖滨的碎石,水色也和之前有所不同,而湖上的这位置,最适合眺望浓烈地染上了秋天萧瑟的驹岳。驹岳伸长了山脚,根部几乎就要够到了芦之湖的水面,而岩崎男爵家的山庄风别墅,便是位于山脚根部稍平的地方。别墅如画般的建筑样式,和在工作室看到的绘画杂志里出现的样式如出一辙。起先我一听到那就是岩崎男爵家的别墅时,根据平常心里的习惯,我们先是对富豪独占了这片风景而感到忌妒和愤怒,不过,当我转念一想,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心境便稍微豁达了一些。这时我再次凝望这一切,箱根的风景如果没有了这幢别墅,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寂寥的,不如说因为有了这栋建筑物,才让自然的景致增添了一点情味,反而可以让人对驹岳感到亲近不少。正当我沉醉在此等风光时,不知何时船已绕过了塔岛的岬角,并前往湖上一处,能一眼环视元箱根到八町的杉并木。当时我看到的杉木颜色,那种美,是我至今都不曾见过的。我曾看过日光东照宫山内的杉木颜色,那种美我也是无法忘记的,但是在湖上,隔着一点距离,朝芦之湖畔的杉木远望过去,那颜色的美是没有什么能够与之匹敌的。无论是何等的天才钻研任何丹青妙技,这湖畔杉木的颜色之美,仍然不像是能靠人工来描绘出的,这片景色让人百看不厌,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杉木的美发愣。这时船则渐渐朝元箱根的方向前进,过了不久,船也慢慢靠近了杉并木并从旁通过,这么一来,才发现至今所有的美恰似幻影一般逐渐地消失了。而原先在元箱根上方,双子山点出一副突兀且浪漫的情景,不过在慢慢接近之后,那怪奇的面貌也变成有些平凡的山势了。
箱根山群中,各自的山地形成了各自的奇趣妙景,如果真要我从中挑选,就如同我之前所说的,驹岳夏天的样子是最为出色的。而说到双子山,要是从芦之汤的西北边望过去,这样是看不到任何奇景的,相反地,从南面旧街道的溪谷看上去,或是从芦之汤朝着鹰巢山的方向走下去时,看着双子山面向道路右侧须云山的大溪谷,拖拽着长长的山麓根部,这才让人有雄伟的感觉。另外,还有从箱根町的湖畔,隔着些许距离仰望的山的身影也很浪漫。而在新道面向须云川大溪谷的方向,我则会特别选择云雾上升的速度比弓箭还快的时刻前往观赏。
相对于驹岳适合在晴天时仰望,以芦之汤方向看到的圣岳而言,我特别喜欢雨后的景色。雨后的天空还是蒙着阴暗的灰白色时,三千尺的圣岳会在须云川溪谷的彼方,清晰地浮出了一面如同黑鲤背部的深蓝色山体表面。这时如同丝棉般纯白的云,会从山腰上往横的方向拖拽而下,并静止不动,看到这景象,自己的心情便停止了躁动,心神也归于宁静,此时伴随着耳边夜蝉发出如银铃般清脆的声响,预告着带有凉意的夜晚即将来临,心情是宁静至极,顿时涌出了无以名状的希望和感兴。
到了八月下旬,从驹岳神山的山脚到笛冢山、蓬莱山,是一望无际的芒草原,其中可爱、淡红的芒草也开始抽出了花穗,而女郎花、乌头、野菊、米蓼、胡枝子等也掺杂其间,点缀了黄、紫等各种色彩。说到我去年待在芦之汤时最常去散步的地方,就像前面所述,其中一条路径是经过双子山的山麓,并往芦之湖而下的新道,还有一条是从芦之汤,通过旧道的辨天山下,下到池尻,在茶屋前再走上新道,之后时不时偏离新道又走回来,然后沿着穿过鲜嫩翠绿竹林的旧道小径,最后到达了小涌谷。而我也常常会爬上鹰巢山、笛冢山等。穿过两旁的松林,再经过旧道往小涌谷的方向走了过来,会发现路途上开着点点的女郎花。温泉旅店的客人明显地减少了,路上行走的人和盛夏时相比也少了许多,整座山寂静无声,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思绪也清晰了起来,无论试着思考什么,思路都能深入到任何的地方。我在东京时,只不过走了仅仅四五百米的道路,就会因为四周的事物,让神经变得比双脚还疲累,不过在山中则不曾有过如此的烦忧。我仍旧拄着那根樱木杖,呼吸着松林释放出的强烈香气,穿过了小径之后继续往下走,会发现至今和自己等高的笛冢山、鹰巢山会渐渐地高耸起来,原本在近处看是平凡的山势,现在整体看起来则是一副尊贵的威容,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出现在我的正上方。而笛冢山还有个故事,在后三年之役中,新罗三郎义光听闻兄长义家在与清原武衡一战时陷于不利,便辞去自己的官职前去遥远的奥州之地予以奥援,而义光曾拜丰原时元为师学笙,并受丰原传授了一首秘曲,当时师父的儿子时秋也跟随着义光到了足柄山,在某一夜的明月之下,义光在山上将盾牌平摆在地,并坐了下来,吹奏起了笙,传授时秋那首秘曲。而笛冢山便传说是如此的古迹,我不知道到底笛冢山是不是摆放盾牌的古迹,但有个称作笛冢的地方,那里有大块的岩石层层相叠,上头面积大概是铺了三张榻榻米左右的大小,表面相当平坦。我拨开了黄背草的穗波,只要是云雾美丽的晴朗日子,我一定会上来这里。鹰巢山传言是以前小田原北条的要塞旧址。沿着鹰巢山长着整片茂盛白茅的山背,以及浅间山、城山、汤坂山,走了一里半左右之后,道路自然会通往汤本。如果要从汤本走到芦之汤,这条道路就是可以最快抵达的捷径。这条路称作汤坂道,是以前的一条小岔路,如果想在秋天晴朗的日子恣意地眺望远景,沿着这座山走下去是最好的选择。从汤本顺路往宫之下走去,经过的景色全是河川,更别说要眺望远景了。然而,只要沿着鹰巢山的山背走,几乎箱根山群的全景都能够尽收眼底。
接着回到之前所说的道路上,下到小涌谷,从台之茶店隔着小涌谷之平、二之平、强罗之平,朝着远处的明神岳,以及群聚在溪底的宫城野村落俯瞰而下,如此的景色也是相当令人眷恋。忘记是在池尻还是台之茶屋里休息时,啜饮着水梨果汁,有如啜饮着初秋的冷凉,耸立在眼前的鹰巢山、峰峰相连的宫之下浅间山、二之平、强罗的山坡,在距离这些景色遥远的地方,早川的溪流像是有人挖掘过一般深深凹陷了下去。溪的上方是一整面的明神岳,在落日之下,正逐渐晕染成了深蓝色。细丝壮的白云预告了明日天晴的消息,朝着被夕阳染成茜红色的碧空时时刻刻地袅袅上升,并飘往金时山、足柄山的方向,池尻茶屋的老婆婆说:“最近每天都在下大雨,不过明天似乎天气会很好,云的状况非常好。”
从这一番话得知,她应该是从数十年前就住惯了这座山,并从经验中获得了知识,只要看了云的动静、落日时山的颜色、天空晚霞的模样,就能够预测天候。
“啊,那样子的云代表天气会很好吗?”
“没错喔。只要那片云经过明神岳,往那西边飘升而上,明天的天气就会相当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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