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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如也的人生（第1页）

当黄光军再次回到病房，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叶红后，情绪难免再次显得有点激动，喉部难受的哽塞了一下。此时，叶红的父母已经因为连日来的奔波与提心吊胆，加上刚才医生所讲的话，他们此会已经完全进入到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崩溃的境地了。从而，其眼神显得十分的呆滞，对外界任何声响与动静都提不起兴致。以致于黄光军来到病房时，他们也不再理睬了。叶红的舅舅何麻子因为内心的自责，所以根本就没有过来，此会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黄光军停留在病房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极不情愿地离去了。他慢慢地走在北京城的街道上，心里空落落的。那几天原本晴朗和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似乎也感觉到了人间生命的脆弱与痛苦般，自打叶红出事故那天起就一直阴沉沉的。这种天气的变化更加使得黄光军与叶红家人的心情，由此变得更加无比的灰暗，昏沉，压抑，窒息，及如刀割般的疼痛。

等到黄光军再次来到医院看望叶红时，他看到原本躺着叶红的病床上，已经空了出来。叶红的父母亲也不见了。

见了此情景，他便慌忙地跑到医生那里去询问，出事故的那个女孩去哪里了？

医生轻轻地摇着头，十分惋惜地回答他说：“她的家人见实在是医不好了，便于今天早上出院了，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这孩子命真苦啊，这么年轻就——”

黄光军见医生的神情显得十分的沮丧，发现自己刚才的情绪有点不对，所以便不再问他任何话了。因为他此刻已经明白，医生也是没有办法，朝他们发火是完全没有用的。所以，他便有点抱歉地回答：

“不好意思，医生，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很关心她，所以——”

“哦，可以理解，没有什么的。不过，这个女孩的命运确实挺悲惨的。”

“医生，她真的没有救了吗？”

“可能性很小，加上她家里支付不了高额的医药费，而凭医院现在的条件也没法帮上忙啊！估计出院后就会凶多吉少，活死人是需要大量药物进行维持的。”

医生继续惋惜地摇摇头回答道。

“活死人？医生，她会死吗？”

黄光军第一次听到死亡这个词，当这个词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后，他自己都感觉有点后怕，还为此冷不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嗯——，只要离开了医院，就极有可能。”

医生表情此刻显得又有些惆怅，于是喃喃地回答道。

黄光军听了医生的话，只觉得呼吸紧促，脸色也跟着变得苍白起来。他先告别了医生，接着往医院的正门出口走去。穿过医院走廊时，医院四处病房内，还不时地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声，这声音犹如死神的召唤般，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叫人感到恐怖与害怕。黄光军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快速地离开了医院。

从医院正门出来后，他漫无目地走在街道上，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突然，在一家小饭馆门口，他看到有一个不省人事的人倒在地上，嘴里不知道胡乱地讲着什么话，看样子是喝醉了酒。他觉得声音有点耳熟，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是何麻子。

“何师傅，你怎么在这里？快起来，地上太脏了。”

何麻子有点不清醒，虽然见到了熟人，可是却没有认出是黄光军。他带着醉意，且一口浓浓的酒味回答道：

“我没事，地上干净地很，不用你管。”

黄光军听了，觉得有点好笑，忙走上前来，搀扶他起身，费了很大劲才勉强将他从地上扶起。

“好了，何师傅，我们回去吧？”

“回去？我不回去，我没脸回去，我害死了我的外甥女，我不回去——，”

说着这句话时，何麻子突然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哦，对了，今天我去了一趟医院，叶红的父母不见了，叶红也不在病床上，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何麻子听了这句话，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注视着黄光军，似乎是要确定此人是谁？最后，他终于发现并确定了面前这张脸，是他认识和熟悉的。可是他在认出了黄光军后，却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也许是吃惊于黄光军刚才所讲的话，停顿了良久，他才回答说，“他们可能回湖北老家了。”

“那你说叶红——叶红，她会死吗？”

“呜——呜——呜呜——”

何麻子不禁痛哭起来，没有再说话了。

黄光军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想：可能是何师傅感到太难受了吧？

其实，何麻子是感到自责，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管教好叶红，所以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如果当初，不让她与那个叫耀龙的臭小子来往，那么就不至于发生这后面的事故了；如果当初多花点时间陪陪她，多带着她出去逛逛北京城，也许也不会发生这样悲惨事故……

“好了，何师傅，你就别难过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好吧。”

何麻子喃喃地回答道，他心目中其实还有很多个如果，却都被黄光军给打断了。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说话。虽然都没有说话，可是二人脑海中的思绪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内心的情绪澎湃起伏不止，不断地浮现着许许多多过往的画面。黄光军感触更是颇多，和哥哥黄光辉来北京已经大半年了，可是距离自己当初的目标还很遥远，无论物质上的收获，还是心灵上、精神上的，那都少之甚少。不禁口袋里始终是空空如也，内心里也总感到空空如也！好似他们的这一切都空空如也！这个人生也是如此，空空如也！

为此，黄光军开始怀疑人生了。看到与自己同龄的人还在上学读书，成天从学校门口进进出出，他心里就十分的不平衡，也是就会想：凭什么他们可以继续读书，而自己就已经出来闯荡社会？而且在没有活干的日子里，整天饿着肚子，靠喝自来水充饱肚子，结果得了病，还差点因为没钱看不起病，差点有生命危险？还有，即使自己努力地干活，其辛辛苦苦所挣的钱也不多，仅够勉强地养活自己。对于这一切，他不明白，也不理解，只是觉得不公平！他突然想起了那名叫耀龙的小青年来，凭什么他就能够骑摩托车，而且成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就能带着自己心仪的女孩四处闲逛呢？他凭什么啊？叶红当时跟他一起，不就是因为他那辆破摩托车吗？他也觉得这不公平！而且难以理解。一提到叶红，这就更加叫他难受了。医生说她还没有死亡，可是因为没有钱治疗，她就只能出院，回去等待死亡。可是救死扶伤的医院，怎么能够这样做呢？难道一个人的生命还比不上钱吗？是钱重要还是人的生命重要呢？．．．．．．

黄光军因为这些问题，再次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长时间的思考已经令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等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同时，此时已经有很多别的什么东西，也已慢慢的在他的内心开始生根发芽，甚至快要破土而出了，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到爆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