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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身体和影子会分开来吗?”
这是我穷极无聊练习毛笔字时,写在一张宣纸上的一句话,写完了随便丢弃在书桌上,然后,忘掉了。
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写下了这句话,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写下这句话。或者是潜意识在作祟吧,可潜意识里潜着什么意思呢?别问我什么意思,我要是知道了,那就不是潜意识了。我想,大概是这几天读佛悟禅有所得了吧。
我证得了菩提根本?这真是有点滑天下之大稽了。倘若如来佛祖有所知,会气得七窍流血,佛性顿失,不再谈禅说理了的。
我不信佛。我读佛学禅理,不过是因为比较的喜欢古典文学的缘故。中国的古典文学过于博大精深,佛学禅理是绕不开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只要你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就必须了解一些佛家道家知识,它的源流,虽跟号为正统文化的儒学不同,但最终三者合而为一,同流合污了。相较于死板僵化的儒学和故弄玄虚的道学,我还是比较喜欢佛学,因为那位佛陀的初衷,是教人摆脱物欲的,是讲求自我完善和追求出世的,也就是追求善与美的。我虽然是一介穷书生,但还是感觉压力大,处在“世”
中,烦恼不已啊,所以买了几本佛学书籍来看,希望能找到“解脱”
了自己的方法。谁知不看不知道,看了更加不知道了,感觉自己上了当了。细细思考几天,才了解到,不管什么文化,一旦进入中国大地,都会走了样的,不是被灭掉,就是被篡改掉。比如宋朝时,就是把常占美同学惹急了的那个朝代,一批犹太人大摇大摆坐船从广东进入中国,开始传他们的那个教,大宋王朝灭亡了,犹太人也跟着消亡了。这事很奇怪,犹太民族是个较真的民族,也是个生命力很强的民族,只有他同化人,没有被他人同化的,这事搞得今天的中外专家们莫名其妙,于是有好事的人开始追踪调查,终于追寻到河南,那群犹太先辈就消失在这地方,就有人怀疑,他们是融入了河南人民之中。佩服至极呀,怪不得今天的河南人那么聪明,也很能吃苦,原来他们遗传了犹太人的基因。再比如佛学,好好一门讲求个人修身养性的文化,传到中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改来改去,终于改得乱七八糟,最后竟成了上层意识,成了奴役老百姓的精神枷锁。释迦牟尼在印度叫佛陀,不过是个“觉悟者”
的职称,相当于今日大学教授,最高级别就是个博士生导师,干一些释疑解惑、开启民智的工作,换来几文菜水钱,养家糊口而已。可是他老人家一旦到了我们这个国度,终于把他弄到天上,封了个“如来佛祖”
的名号,再供起来,什么都不干,还要住金殿,享受烟熏火燎,一帮光头和尚伺候着,可比大成至圣文宣王舒服多了,也终于不是“世”
的了,成了玄乎其玄的玩意儿,什么德山和尚、神秀大师、怀德禅师,一帮帮闲,一通说教,振振有词,却说了些似是而非、不明不白的话,不过是变着法儿从你兜里拿钱,去供养所谓的佛家三宝,其实就是供养他们一帮子臭和尚。
就是不让人们好好活啊。
佛学终于跟儒学一样,成了统治老百姓的工具。
佛到了中国,于是佛死了。真是可悲啊。
我刚把佛学书籍丢弃,我们的一位教授开始在课堂上讲授儒家学说了。教授不无悲愤的说,那个美国的纽约,都成立孔子学院了,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却把他老人家丢弃了,所以他要补课,让我们这些当代大学生更多的了解一些儒学知识。教授痛心疾首的说:“国粹不能丢了啊。”
我愕然,想皇帝灭绝上百年了,皇帝大人用过的那一套东西竟然要死灰复燃了?尹子奇却大为高兴,激动万分,因为他最喜欢背诵陈词滥调,经常张口什么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还有什么“子曰:吾十有五而至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他在感慨人生还是传经布道?古代儿童读物今日竟然堂而皇之的搬进大学教室,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尹子奇说:“是弥补以前的过失。”
我彻底无语了。
幸好学校没有把《论语》和《大学》作为考试课目。
不过那位教授还是布置了作业,一人写一篇学习心得。我最近跟付捷学习电脑,最大的体会是可以从网上下载资料,就让她为我随便下载一篇文章完了任务吧。
然而等我从图书馆学习完《经济管理学》回到宿舍时,我看见,我的那句话的后面,谁又缀了好几句话。第一句是:“身体为因,影子为果。有因就有果,有身体就有影子,你把他们分开来做什么?”
第二句是:“有道理,这就是物质和表象的关系,班长最近研究哲学了?”
第三句是:“肯定跟付捷发生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了,鄙视你,班长。”
最后还有一句:“可以分开,办法是先把灯关掉。”
他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重新审视一遍自己的那句话,什么意思?我自己不十分确定,想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整日萎靡不振的,吃不香饭睡不醒觉,就连跟付捷在一起也提不起精神来。付捷关切问我是不是身体病了,我说没病,就是没精神。她坚持说:“那就是病了,阴性的。”
还雄性呢!看她急迫的样子,心里头的烦恼稍稍减轻了,但还是不想陪她去逛大街,曲江池倒是去了一趟,那是全班集体活动,我这个班长不好缺席的。
自从开学以后,我发现李臻又开始不搭理我了,即便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场合,比如教室里。刚开学的日子总是轻松自由的,同学们逛街的去逛街,踢足球的去踢足球,躺床上胡思乱想的翻来覆去,翻云覆雨。还有听音乐扭屁股的,打牌吵架的,没事干西游东逛的。我讨厌热闹,便躲进教室里看书,李臻也安静的一旁学习,离我远远的坐着,两个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喀纳斯湖畔的那个李臻不见了,乌鲁木齐的那个李臻不见了,甚至东来西往火车上的那个李臻也不见了,她现在庄严得像一尊观世音菩萨玉像。开学这些天来,她始终不跟我说话。不过还好,她好像也不跟其他同学说话,不论男的女的都不大说话。我就又担心她受了刺激,变得像小荷一样,那就这辈子良心难安了,忙写了一张纸条偷偷的塞给她:“注意身体,劳逸结合。”
她瞥一眼,微微一笑,撕碎纸条,丢进纸篓,洋洋洒洒的落。那一个微笑,仿佛云开雾散,又是一个艳阳天。
李臻开始认真学习,早起晚归,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有一天,杨思宇悄悄告诉我,李臻准备考研究生了。那一定是他的那位“琪儿”
告诉他的,我有点失落,但我也踏实了不少。
那么,就这样吧,我想。
系里面要开办高级专业自考班,听起来很响亮的名字,因为有“高级”
两个字,冠以“高级”
者,那一定不是低级的了,就像专家,高级的一定拿钱比低级的多好几百甚至上千块呢。其实呢,那个班一点都不高级,不过是向全国招收没考上大学又不想补习的高三毕业生,进自考班学习工商行政管理专业、会计专业、市场营销专业,金融专业。吴主任说了,对那些学得好有前途的,通过考试,下一个学年进行特招,转为正式大学生。这个做法,我们系好像还是向其他几个系学习的,比如历史系,早就开办了考古研究自考班,中文系有文学写作速成班,法律系有法律职场技能自考班,五花八门,争奇斗艳,都不过是高校赚钱的把戏。消息一经公布,立即应者云集,看来虽然实行了扩招,考不上大学的还是多数,考不上大学又不想自谋出路的大有人在,总之是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年轻,不如跑西京再玩几年。怎么说呢,反正这个学校,已经被自考班学生挤占去了太多空间,食堂里打饭的学生不是排队的问题了,而是排队排到最后还有没有饭吃的问题。上课的教室空前紧张起来,不过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办法总是有的,统招的大学生,相似专业的,几个班尽量合在一起上大课,有时跨系合并上课的情况屡见不鲜。这下好了,那些估计四年大学不见面的学生,此刻终于在课堂上见面了,我和常占美就在一堂历史课上坐在一起。老师在下面(讲台比学生座位低)讲得汗流浃背,一百五十个学生一半昏昏欲睡,后面的嚷嚷听不见,老师却无动于衷,自个从北伐战争讲到了解放建国那一年。我悄悄问常占美:“女朋友换了没?”
他呲牙咧嘴一笑,摇摇头。我说:“写信给董洁茹,叫她别再骚扰我爹我娘了。”
这家伙不说话,好像是认真听讲,这可跟那个我认识的常占美太不一样了。一会儿,他撕下一页笔记稿纸唰唰写了几个字,从桌子下面递给我,我展开看一眼,只见上面写着:“这是你自个的事,自个看着办。我管不着。”
真他娘的,“谁叫你告诉她我家地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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