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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诺原来中上的成绩在这里就变得很出色,乡下的孩子有门路家的都送城里读高中去了,留这里的没有什麽特殊人物了,都一样的农村孩子。黑诺的破、旧都不再那麽显眼了。还有同学和他课间主动说话,或者问他习题,他都很高兴。所以每天上学、放学他骑著那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爱车上,在一尺宽的山路上愉快飞翔。
周末坐到光秃秃的稻田边,看著干枯的树杈,他会想到章永磷[1],本来看《绿化树》的时候,他还太年少不足以理解其中的深蕴,现在已经身在其中。重新回味,他更加了领悟了生活的真谛。每当情绪出现失落的时候,他总是比照著章永磷,告诉自己不可以心生抱怨,虽然目前有点小小的艰辛磨难,只要自己努力都会好起来的。他试著要自己象章永磷的心一样去看眼前的一切,去坦然面对。
黑诺发现了奇怪的事情,自从他上学以来,同村的一个和他同级不同班的孩子总来,他一到就和舅舅及俩位弟弟背开黑诺说话。舅舅也总是询问他放学後都到哪里去了?黑诺每天放学都是在山上小树林中躺个10分20分的才回家。他喜欢躺在那多年累积的枯叶上,睁开眼睛就是一碧如洗的天空,赋予他心灵上无限的放松与慰藉,他要求自己每天有个好心情。
一封信解开了黑诺的疑惑。他在给大家洗换下的冬季棉袄时候,先习惯把各个衣兜翻一下检查有无东西遗漏在内,他在舅舅衣服中看见了一封信,是爸爸的笔迹写给舅舅的。他好奇地展阅:……这个孩子品质不好,注意别让他和同学们接触过多,放学後不要让他随便出门……;这前半封信是父亲的笔记,後面就是母亲接写的了:……要大龙、小龙(舅舅的儿子们)也留心点他在学校别又惹麻烦,这个孩子挺能惹祸的,别让大龙、小龙和他走得近免得被带坏了……
黑诺本是蹲在河边的,仿佛一瞬间就由一精神熠熠的少年变为耄耋垂暮之人。手脚冰冷,他动作缓慢把衣服放在了河堤边,移步到一棵树前靠坐下,他的手还捏著那封信,头仰高闭目关住眼中温热的液体,心中一片荒芜。第一次,黑诺不再自欺欺人,承认自己会难过、会受伤。
片刻之後,阴霾的心已经有所控制,他告诉自己是伤到了施言、连累了哥哥、还要父母受委屈,这些别人都没有冤枉自己,追究起来是自己那天太冲动了。等施言好了、哥哥上了大学,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大男生干吗这样受不住几句话:黑诺,快擦了那狗尿,该干吗就干吗去!站起来大步走回河边拿起衣服。
黑诺不想给舅舅添麻烦,所以也尽量避免和同学有接触,一放学就立即回家。日子没有什麽起伏,黑诺看过插秧、看到绿油油的麦田时暑假来临了,黑诺没有如其他学生一样兴奋,而是有了担忧。他的成绩算不错的,可是看看高三年级毕业生,最好的也就是考上了大专的师范学校,因为这里毕竟是乡下,教学的质量不过关不说,也没有什麽系统的复习资料,农村才不会舍得花钱去买“海淀”
[1]的复习题册呢。他有些为自己的将来发愁了。
漂亮的金秋走来,黑诺看到了收割的壮观,自己还学会了用镰刀割草喂舅舅家的俩只小羊。但是由於他要到了高三毕业生的简陋资料,他先要把那些做过的题、写上的字擦掉才可以用,所以经常的字迹模糊导致他与书本距离的缩近,他眼睛经常地酸涩,看黑板也不如从前清晰,他害怕自己会近视(配眼镜要钱的),可是乡下的经常停电又令他不可避免蜡烛下看书。
在一天给老师送作业的时候,他看见办公室一位老师在玻璃杯中放入红色的干果冲水喝,脑中突然灵光一动。他记得自己在山上看见过一种红红的、小小的象雨滴的果子,那应该就是老师泡水的枸杞子,听说对眼睛有好处的。第2天中午吃饭的时间,他跑到山上去找,果然有那些沿著枝条垂挂的一颗颗的小红果,煞是惹人喜爱。黑诺高兴地采了有小半个饭盒,晚上用水洗净去吃。几乎没有办法形容究竟什麽滋味,不是美味也不难吃,并不是想象中果实非甜既酸。这枸杞的甜几乎淡得品不出,更加没有酸味。不过,既然对眼睛好,黑诺就每天中午都去采小半饭盒。
山上的枸杞都是野生的,数量并不多而且马上冬天就快到了,连枸杞的枝条都会开始衰败。黑诺采到的果实也少了,他自有办法。未雨绸缪每天他都摘些枝条上新芽,拿回去收好。在采不到枸杞的日子里,黑诺就把这些干了的嫩芽洗干净慢慢咀嚼吃下去[2]。一点点苦、一点点涩,黑诺倒宁愿带点苦涩比枸杞的无味好多了。
乡亲们喜迎兆丰年的瑞雪,也是乡下孩子的最爱-----打雪仗、堆雪人的季节。黑诺受到了挑战,疾病的挑战。年初他来的时候就没有再出去上学,所以没有太多感受。现在每日上学,他脚下受到严峻考验。他没有棉鞋,去年的夹棉鞋已经小了,虽然挤进脚了,但是不是真正的棉鞋是对抗不了严冬的雨雪冰霜的。
上课的时候他要经常保持脚指头在鞋里动动,不要发僵发硬;下课就保持走动,要脚活动起来,血液流通快点。在一次雨加雪後,黑诺上学路上推车那一段路,他感觉脚每一次踩进地上的雨雪中,都好象伸进冰窟里一样,冰冷穿透身体刺肌入骨。到後来他都是双臂使劲依靠支撑在车上,把脚一次次从泥雪中拔出深吸一口气,再狠心地落下一步。
晚上回家以後,等别人都睡觉了,黑诺才去厨房烧了些热水。他把一只脚放到另外的膝盖上,小心的去脱鞋。一动就是数万根针扎一样的疼,几次都没有脱下来。最後,他咬好牙,双手用力的把鞋拽了下来,鼻尖痛得都是汗。脚已经肿得表面皮都发亮,圆圆厚厚地好象小象的脚,一碰身体就一震。他呲牙咧嘴把另一只鞋也脱好,双脚浸到热水中,才舒服地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一边泡,一边添著热水,足足泡了半小时才感觉脚指头有温度了。站起来穿鞋又费了一翻工夫,等真正穿好要走路时候,黑诺才觉得是挑战极限。脚落地就是钻心痛,他蹒跚著拿了一个玻璃瓶子灌了热水去睡觉。晚上就把瓶子放在脚下。
就这样他每天晚上会给脚消消肿,白天它再肆意膨胀起来。本来黑诺可以学习习惯脚下踩钢钉一样的走路,却很难习惯另一位兄弟的凑趣。他的小弟弟开始尿血了,这个疼可真的要了他的命一样,他总是想小便,刚刚尿完就觉得还有,尿又尿不出来了,出来的是血。他疼得坐卧不宁、知道事情严重的,但是村里只有卫生所,可以有拉肚子、发烧的药,连打针都没有,要看病,都是要到2个村外的镇上去。而且黑诺也无钱看,这里不象家里,父亲是职工,看病都是公费,农村可全是自费的。黑诺挺著有机会就多喝水,冷水热水都喝,以备自己有尿液。但是每次小便对他都是一场酷刑,痛得浑身颤抖、後背湿乎乎地被冷汗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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