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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第2页）

黛玉道：“你不知道，之前他在扬州过年的时候，我娘曾给他做过一件衣裳，他接连穿了不少天，我娘见他

喜欢那件衣裳，后来又给他做了件夏天的衣裳，只是夏天到的时候，他已经回京城了，那件衣裳他虽然带回来了，到底我和我娘都没看到他穿。正好今年过年我在京里，离的他这样近，我就也给他做件衣裳，我想，他穿上，也会高高兴兴的。”

“这是自然了，姑娘给世子做什么世子都会高兴的。”

季韵附和道。

季韵对沈曜的印象素来好的很，同贾宝玉很不一样，明明贾宝玉才是黛玉名正言顺的表哥，在季韵这里沈曜却同黛玉更近。

黛玉道：“我今日只顾着家里来人，倒是忽略了久哥儿，不知道他可伤心了。”

季韵道：“姑娘想家，世子懂得的，姑娘别多想。”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季韵，你只说我想家，久哥儿如今难道是住在自己家里的吗？”

“这……”

季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沈曜如今住在宫里，那当然不是他的家。可入京来见的沈曜这几次，季韵眼瞧着沈曜给黛玉想送什么送什么，来荣国公府时连老太太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大，荣国公府的下人议论起来，都说听说武安侯世子在宫里备受陛下恩宠，连皇子们都得排在他后头。沈曜自己也总是乐呵呵的，从不见他有过任何伤春悲秋的，别说是现在，就是几年前在扬州，沈曜也是如此，季韵如今想来，那时候沈曜刚刚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心里必定

是不好受的。

何况还有今儿白天那些送到王熙凤院子的东西，那都是沈曜替黛玉想到的，焉知不是他自己在这上头吃了亏呢？

正如如今季韵看着黛玉寄人篱下，处处委曲求全，沈曜住在宫里，亦是寄人篱下，至于委曲求全，那都是他们看不到的。

季韵能想到这些，黛玉如此敏感聪慧，自然也想到了。

“这些年，他过得未必好，在我跟前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过。”

黛玉道，“他怕我在贾府里过的不舒心，什么都要给我送过来，什么都要替我想着，连我打赏下人，给长辈们姐妹们送礼的事他也替我想着。他才多大的人，如何能想到这些？许多事我也是头一次经历，每每都怕忘了什么错了什么惹人笑话，他却想的如此周到全面，焉知不是自己曾在这上头吃过亏，如今才凡事都替我想到前头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黛玉眼角流下，划过鬓角，渗入枕头里去。

季韵忙轻声劝慰道：“姑娘别多想，宫里自然不像贾府这样……陛下圣明庇佑，宫里必定规矩森严，不会有这许多事。且，世子还有陛下护着，不说从前陛下送到扬州给世子的那些赏赐，姑娘就看世子送来的这些东西，世子若是受了委屈，哪来的这些东西？还有黄院判，那可是给陛下诊脉的太医院之首，陛下看在世子的面子上才让他来给姑娘诊脉的，可见陛下看重世子。天底下

还有谁能比陛下更大，有陛下护着，谁敢欺负世子？姑娘如此多思对身子不好，倒辜负了世子的一片苦心。”

黛玉默默的落泪不止，道：“你整日在我跟前，难道外祖母待我不好吗？我是不知道宫规如何，可以小见大，我在贾府里如何，久哥儿在宫里，亦可见一斑。”

黛玉冰雪聪明，季韵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别的来安慰黛玉了。

“姑娘……”

黛玉含泪笑了笑，长睫微微抖动着，声音却无比平静：“季韵，你不必劝我。我并不是伤心，现在的日子虽难过，却也不是没有盼头的。我爹爹来日必会入京，到时候我就可以回自己家里去了，过几年，久哥儿科举取得了功名，他就可以出宫回自己家里了……久哥儿家里虽没有亲人了，可等父亲进京了，久哥儿也不住在宫里，我们就能和从前在扬州一样，我们和真正的亲人也并没有区别的。我小的时候跟我娘说，久哥儿没有亲人了，我愿意做他的亲人，这个话是一直作数的。”

季韵见黛玉话里不那样悲观落寞了，忙顺着她说道：“正是呢。姑娘和世子虽不是亲姐弟，可多少人家，亲姐弟尚且做不到如此。日子有了盼头，自然好过了。”

黛玉想着日后的日子，心里觉得好过了许多。

季韵见状，出去打了热水，服侍着黛玉洗了脸，重新伺候着黛玉睡下。

等黛玉睡了，季韵见她眼皮上仍可见

红通通的痕迹，便悄悄出去，再打了热水，浸了帕子给黛玉轻敷着眼睛，以防明日让人看出来。

黛玉微蹙着眉头，慢慢的嘴角又带上了一丝笑意，季韵看着，想，也许姑娘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也许有那一年的扬州，那时候，他们在一起，觉得日子永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