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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玉响轻叹口气,抬起头,恍然间被桌上的书本吸引了视线。那是一本淡蓝色封面的书,书的正面由白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心形,那颗心的里面还容纳了一颗小水滴——这是清泉之心,他从小读到大的故事书……现在他知道那个故事不只存在于书中。
玉响定定地看着它,突然起身冲出房间。他穿过家门、越过城门,急切地奔跑在草地,朝着一个方向,方向的尽头是能拨开迷雾的清风。
玉响在一个小坡前驻足,走上这坡就是清泉镇了,他扶着膝盖喘了口气,缓解刚刚剧烈运动后的疲劳。不知是否因为泉水精灵曾在此地暂居,清泉镇的风似乎额外清新,让被情绪冲昏的大脑逐渐冷静了下来。玉响平复了呼吸,慢慢爬上坡,看到了蓝天下的风车,风车下的清泉,以及清泉旁站立的老人。玉响走向老人,跟他打招呼:“芬奇爷爷。”
老人听见声音转过头,看到淡黄色头发的青年,他脸上不由得露出和蔼的笑容,“是玉响啊,有好些天没见到你了,最近做什么去了啊?”
“最近一直在画画,经常画入了迷,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天,时间一晚也不方便过来打扰您了。”
玉响与老芬奇并肩站在泉水前,他隐藏起了所有的情绪,像平常一样自然地解释道,“虽然画得越来越好,但也遇到些瓶颈,所以想出来走走。”
老芬奇却注意到了玉响眼底的忧郁,问他:“这个瓶颈,是画上的瓶颈还是心中的瓶颈?”
玉响并不意外老芬奇看穿了他拙劣的伪装,他与这位充满智慧与阅历的老人对视良久,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最后只是缓缓移开视线,模糊地回答:“二者皆有,但画上的瓶颈或许源自于心中的瓶颈。”
他没有说瓶颈到底是什么,老芬奇也礼貌地不去询问。沉默时,玉响低头看向这汪清澈的泉水,他从书中读到过、从别人口中听说过——那个泉水精灵的存在,但他自己始终只看到这毫无波澜的清泉。
芬奇爷爷到底在这里等待了多少岁月?这汪泉水又到底有多久没再响起精灵那温柔的歌声?少年到底还能否在抵达尽头前等到那颗清泉之心?
如果当初泉水精灵没有仓皇逃走,少年拥有挽留的机会,或许一切会有所不同吧。但是挽留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凡人的生命短暂又脆弱,少年终将离去的那一天,是否会在单纯懵懂的泉水精灵心中烙下无法磨灭印记……
想得越多,玉响越是彷徨不安,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芬奇爷爷……”
玉响抬起头,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向这个同样面对近乎无限生命的存在而无能为力的老人、向那个书中的少年提出了疑问:“如果当初有挽留的机会,您会不顾一切留下她吗?”
老芬奇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了玉响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他敏锐地察觉到向来稳重的青年此时语气中带有浮躁。老芬奇背着手缓缓转过身,让身子面对这位陷入迷惘的年轻人,年迈的身体让他行动迟缓,但藏在满是皱纹的干瘪皮肤里的那双眼睛依旧带着光亮,“孩子,人的生命是短暂的,所以在面对那些无解、而又至关重要的选择时,我们不应该犹豫。”
“倾听自己心中的风,向着风的方向迈出脚步。”
碰巧微风拂过,平静的水面起了波澜。老芬奇在泉水前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所以如果有机会,我会留住她,不顾一切。”
风挽起青年淡黄色的发梢,露出了他骤缩的黑色瞳孔。玉响彻底愣住了,从开头那句“人的生命是短暂的”
开始——那是曾经他自己说过无数次的话。回到蒙德许久,玉响差点忘记了当初父亲去世时自己的心情,以及当初孤身走出蒙德时下定的决心……
他是最没有犹豫的资格的。
想明白这一点后,玉响站直了身体,朝老芬奇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芬奇爷爷。”
“泉水的精灵终会与你相聚。”
……
“心中的风……”
玉响一边往回走,一边若有所思地轻声喃喃。
路过到风起地时,玉响听到了孩童的抽泣声,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一位小女孩蹲在不远处埋着头。玉响走过去,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问:“小朋友,发生什么了呀?”
女孩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蛋,看到眼前面露关切的陌生人,委屈之下眼泪掉得更欢了,“呜……爸爸送我的蒲公英被风吹跑了,我怎么追都追不到!我爸爸是在台上弹琴唱歌的,爸爸很厉害,但是经常出去好久才回来。这次爸爸送的蒲公英跑了,爸爸会不会也像蒲公英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
玉响看着小女孩不停往下掉的泪珠,心疼地帮她擦眼泪,“这里是你的家,也是你爸爸的家啊,他肯定会回来的。”
“如果、如果是这样。”
小女孩哽咽着,“那为什么爸爸每次都隔越来越久才回来?爸爸真的不会有一天像蒲公英一样再也不回来了吗?”
“这……”
玉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位父亲应该是去各处巡演的吟游诗人,他明显过于疏忽亲情了,而玉响无法为这位不称职的父亲辩解。
就在玉响对着小女孩止不住的眼泪手足无措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朋友,你抬头看看,跑掉的蒲公英又回来了哦。”
小女孩一边哽咽一边抬起头,玉响也跟着抬眼看去:漫天的蒲公英种子正以他们为中心飞舞打转,那细小的白色绒毛,就如同温暖的雪花,美丽又不会让人感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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