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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分道扬镳（第1页）

篝火中偶有朽木爆裂，噼啪有声，火星四溅。

恰如目前这无声中有些窒息的氛围，似乎有些情绪将一触即。

燕小七双目闪烁，一瞬不瞬地望着火焰旁侃侃而谈的高旭，只觉当日初次见面时一副好皮囊的青葱少年，此时便如烈火涅盘也似，青涩早已褪去，代之以刚毅与果决。如此的从容不迫，如此的胸有成竹，还如此的……英明神武！

自那夜单骑营救贝娅阿姊以来，他满身的伤痛尚未及痊愈，皮甲之下的衣衫血迹斑驳，却从未见到他哪怕蹙眉一次，痛呼一声。

反而每战必定一马当先，奋不顾身……如今大战之后又长途跋涉至此，那桀骜不驯的笔直腰背，不曾弯下过一分！

似乎心胸中另有丘壑，怀着不为众人所知晓的宏大志向，其目光炯炯，其言语铿锵，竟将戎装少女渐渐看得痴了。其后再言语些什么，竟是充耳未闻，飘渺思绪不知魂游物外到了哪里。

然而一人心中所喜，兴许便是旁人心中所憎。

直到昔日马匪中一名诨号叫作许家老二的汉子蹦了出来，义愤填膺也似说出来一番话，将燕小七沉浸在火焰舞动前的恍惚骤然打断，燕小七随即面色为之大变。

“俺们随燕大投效高掾史麾下，抛去过往转为汉军，脑袋别在袴带上也是为身家将来计。此时分文犒赏也无，该当的军饷也丁点未见，却如此舍身忘死相从，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许老二开场便是一段慷慨陈词，仿佛是为一众兄弟抱不平，大有借题挥、兴师问罪之意。

燕大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凸现，瞪圆了双目直视过去。

一路上便是这许老二作祟，不停冒头挑刺、阴阳怪气，看来今夜少不得要替自家清理门户了！

“高掾史有如何远大谋略，乾坤运筹，俺们粗野汉子并不知，也着实领会不来，此时只想替众兄弟们问一句，掾史这般行事，所图为何？”

“大胆狂妄之徒！”

燕大陡然一声暴喝出声。

燕小七却坐不住了，几乎随着呵斥响起的同时，已是快弹跳起来，锵啷一声抽刀出鞘，圆睁一双杏眼怒目而视。

周围的赎死营将士却面面相觑，不知汉军中究竟生了何事，以至于一席话后竟如此剑拔弩张。若是果真乱起，俺们这刚刚编成的赎死营，又该当何去何从？

乌桓人忐忑不安得望向几位领军的队正，却见几位大汉边军出身的老卒压根没当回事，好整以暇得向乌桓部下摇头示意无妨。可是，那几名队正的大手，却分明也悄悄搭在了刀柄之上……

高旭却向怒形于色的燕小七淡定摆摆手道“今日只谈好合好散，不作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随即又抬头看向燕大，轻松笑了笑示意燕大切勿动怒。

“些许犒赏及军饷，诸位论功而定。金银绢帛，牛马牲畜，亦或酒肉谷粮皆可，但凭各自所需。只须我手书一封，各位有心离去者，去寻那乌兰大营内主记事史何咎，一律双手奉上！”

高旭镇定自若回应道。

击败辽东乌桓峭王之后，些许财帛犒赏，众人亲眼所见，还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牛马牲畜，不消说乌兰部落，哪怕是白狼水附近所获，也足够支应所谓军饷！

见许家老二默不作声，面色阴晴不定，高旭淡然一笑不以为忤。

“既然有人问出心中迷茫，想必也不是惟一人所思所想，便将我所图为何说与大伙听听。”

高旭提高声音道，并向黑暗中围着的人影招手，“赎死营的兄弟们也靠近些，此间并无不可告人的秘密。”

赎死营的那些个乌桓降卒皆以为是汉军内部出现纠葛冲突，虽然不约而同竖着耳朵旁听，却都离着那班汉军和篝火堆远一些。

一是生怕惹祸上身，二是担心若是真正生了内部火拼之事。自己究竟是袖手旁观，还是抽刀帮助哪一方，这可是个要命的选择。

身为赎死营半俘半兵的特殊身份，还不如本着多一事不若少一事的想法，宁愿离内部争端远些也罢。

而有些良心现的因今日家眷被高旭所救，心中已是暗暗拿定了主意，倘若有人欲对这汉使图谋不轨，少不得抽刀子上前为他拼命一回。

其余未弄清事体原委的、没有主见的，旁观几名汉军充任的队正沉默跨立着手扶刀柄，其架势恐怕与那汉使身边老卒有志一同，若是真得撕破脸皮动了刀子，届时就随队正扑上去一道砍杀就是。

此时听到那汉使开口相邀，赎死营的一帮人彼此相互看看，在队正的带领下踌躇犹豫着围上前去，却也不愿靠得过近。

高旭洒脱得笑道“我若是说，今日血战后马不停蹄，一路向西狂飙逐日，只为收服或营救更多的乌桓部落族人。你们信是不信？”

望着汉骑们明显对此解释不满意的神色，而赎死营却截然相反的感激态度，高旭笑笑继续说道“是因为我高某对乌桓人情有独钟？实不尽然！其实此举也是为我大汉百姓安危考量。”

“大汉北方的草原部落，有史以来便与中原朝廷或敌或友，屡叛屡降，不过多久便饮马北疆，寇掠汉境，你们可想过这是为何？”

高旭抛出了一个疑问，打开水囊灌了几口水润润喉咙，借此缓缓观望众人的神色。

“天神造物，众生平等。那乌桓人、鲜卑人、匈奴人等等，也要生存，而草原资源贫乏，物资产出勉强够部落维持存续，一旦遇上天灾人祸，便只能去南边农耕之地寻求生存所需的资源。此乃游牧与农耕的矛盾所在，并非乌桓等游牧部落生性便为凶残嗜杀之人，皆为生存所困不得已而为之！”

不少汉军闻言后皆点头认可此言，而赎死营的乌桓人也不禁动容。

长期以来，草原游牧部落不仅向南寇掠，哪怕彼此间也是互相吞并、攻伐厮杀，此时终有一人不偏不倚说出其中苦衷。有些乌桓人想起昔日部落曾遭受的凄惨之事，已是双目湿润，望向这位比自己还年幼的汉使的目光中，已是隐隐得另多了一层敬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