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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爬不上来”
,意思是,就算有人放了绳子下去,或者搭了梯子,底下的人抓住了这一线生机往上爬,爬到一半,阵法便会启动,而那人也会被重新打下去。谢怜不动声色地以手扶墙,行了一路段,大致摸清了这墙的材质,现这墙远看像是土,其实却是坚硬无比的石头,并且可能也加持了什么咒法,必然很难打破。
而等到他们登尽了楼梯,来到罪人坑的顶部,站在黄土墙的墙檐之上,第一眼所见的景象,只能以“震撼”
二字来形容。
整个罪人坑就是四道高墙包围而成的。每一道高墙,长逾三十余丈,高逾二十余丈,每堵墙厚度约有四尺,森然耸立。四堵墙的中间,围出了一个四方的巨大空间,其上没有任何可供站立的平台或横木。天色已晚,黑漆漆的完全望不到底,只有阵阵寒气和血腥之气,不时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飘散上来。
众人踩着没有任何护栏的高墙之檐,在这距离地面有数十丈的高空行走,没几个人敢往下看。而走了一阵,前方遇到了一根竖立的长杆,杆子上吊着一具尸体,正是他们之前在下面见到的那具。那尸体极小一具,是个黑衣少女,衣服破破烂烂,低垂着头。
谢怜知道,这根杆子是专门用来挂那些想恶意羞辱的罪人的,通常,狱卒们会把那罪人的衣服扒光,赤裸着吊上去,任犯人饿死或者脱水而死,死后尸体随风摆动,日晒、雨淋、风干,肢体则会一边腐烂,一边往下掉落,尸体的死状极为难看。这少女尸体尚未腐烂,必然死了没有多久,也许是附近的居民。这群半月士兵竟然把一个姑娘的尸体挂在这种地方,当真是极为凶残恶毒了。阿昭、天生等人见了这幅情形,俱是脸色苍白,顿住脚步不敢前行,好在,刻磨也没有再赶着他们走下去了。他转过身去,冲着罪人坑底,长长地大喊了一声。
谢怜心中正觉奇怪“为什么要如此喊上一声”
下一刻,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似是对他这一声大喝的回应,漆黑的坑底,传来了阵阵咆哮之声。如虎狼,如怪兽,如海啸,成百上千,震耳欲聋。墙檐上数人几乎被这吼声震得站不住脚,谢怜还听到了沙尘碎石被震落的簌簌之声,清晰至极,他心想“只有犯人才会被投入罪人坑,莫非回应刻磨的是坑底罪人的亡魂”
这时,刻磨冲底下又吼了一句。谢怜仔细听辨,这一次,他不再是无意义的吼叫了,也不是什么咒骂的话,相反,应该是鼓舞。谢怜非常确定,他听到了这样一个词“兄弟们”
。
刻磨吼完,冲押着谢怜等人的半月士兵喊了一句。这一句,谢怜听的分明。他说的是“只丢两个下去,其他的带走看好。”
其他人虽然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也大概能猜出这是打算干什么,脸色齐齐刷白。谢怜见他们害怕的都快站不住了,往前站了一步,低声道“别紧张,待会儿有什么事我会先上的。”
他心中想的是,万一待会儿非得下去,那他就先硬着头皮先下去看看好了。反正无非就是毫无新意的毒蛇猛兽、厉鬼凶煞。既然摔不死他,打不死他,咬不死他,也毒不死他,那么只要底下不是岩浆烈焰化尸毒水,他跳下去就应该不至于太难看。而且,他还有若邪,即便碍于阵法不能利用它爬上来,但万一这些半月士兵再往下丢人,接一接人还是可以的。这刻磨说“其他人带走看好”
,那么意思就是其他人暂时会比较安全。毕竟,戈壁之中擒拿活人不易,总不能一次都吃光了,大概是想囤起来,一次一次慢慢吃。他想得清楚,谁知,他身旁却是有人没沉住气。
自打登上了这罪人坑的顶,除了谢怜与三郎神色如常以外,所有人都在颤抖,尤其是阿昭,颤抖得尤为厉害,兴许是觉得必死无疑,不如拼死一搏,阿昭双拳一握,突然难,埋头朝刻磨冲去。
他这一冲,似是拼了同归于尽的决心,就是冲着要把刻磨一起撞倒去的。饶是刻磨身材高大,形如铁塔,竟也被他这抱了必死决心的一冲撞得倒退三步,险些失足,当场大怒,大吼一声,翻手便把阿昭掀了下去。眼看着那青年坠下黑暗的深坑去了,众人齐声惨叫,谢怜也道“阿昭”
这时,黑不见底的坑下远远传上来一阵欢呼,以及极为残忍的撕咬之声,犹如恶鬼争相残食。光是听着就知道,这名叫阿昭的青年,绝无生还可能了。
谢怜也是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展,很是愕然。他原本十分怀疑阿昭就是那半月国师的下属,专门将过关者诱骗入半月古国,还怀疑那土埋面说的“五六十年前就见过”
的那个人也是他,却没料到这青年却是第一个被杀害的。
这一幕会不会是假死也不是没可能。但是,他们一行人眼下已经是半月士兵们的俘虏了,如果阿昭真是半月国师的下属,此刻占了上风,完全可以直接撕下伪装,以真面目相对,趾高气扬,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在他们面前假死呢这根本是毫无意义。但是阿昭又为何要冲向刻磨这岂非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送死
谢怜脑中尚在纷纷乱乱地思考,那边的半月士兵却又开始寻找下一个推下去的活人。刻磨略一思索,一抬手,指向了天生。一名半月士兵大掌一伸,前来抓人,天生吓得险些跪地,道“救命”
谢怜无暇再想,站了出来,用半月语道“将军,且慢。”
听他开口,刻磨黝黑的脸上现出了吃惊的神色。他一挥手,制止了士兵们,道“你会说我们的话你是哪里的人”
谢怜道“中原人。”
他倒是不介意撒谎说自己是半月国人,然而,此举并不可行。他那半月语也不知到底捡起了几成,与刻磨对话久了,终究会露馅。而且,他的相貌其实也明显能看出来是个中原人,刻磨问他,可能不过是不确定罢了。半月国人极为讨厌说谎欺骗等行为,若被拆穿,后果更糟。
不过,实话实说也有坏处。半月国就是被来自中原国土的军队灭了的,一听说他是中原人,刻磨一张黑脸上闪现狂怒之色,一众半月士兵也叫嚣咆哮起来,叫的尽是些咒骂贬低之词,谢怜听着,无非是什么“卑鄙的中原人”
“扔他下去”
,不痛不痒。谁知,他忽然隐约听到了几句“婊子”
,登时一愣。那些士兵骂得太快没听清具体骂的什么,但也不由得有点郁闷,心想“前面这几个词骂我还能理解,最后这个却是为何你们确定没骂错人吗”
刻磨作为将军,却没有士兵们这般容易激动,道“我们的国家消失在戈壁两百多年了,你不是我们的国人,却会我们的语言,你到底是什么人”
若要与这群半月士兵虚与委蛇,也只能胡编乱造了。谢怜忍不住瞄了一眼身旁那气定神闲的少年,心想希望待会儿万一圆不下去,大不了硬着头皮喊三郎救我。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正准备开始胡说八道,正在此时,漆黑的坑底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咆哮。
下面的东西似乎已将阿昭的尸体分食完毕了。然而,它们依旧饥饿,齐齐用这声音来传达它们对新鲜血肉的渴求。刻磨一挥手,似乎又要去抓天生,谢怜又道“将军,我先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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