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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把我当哥呢?”
他躲开,毫不客气推远涂满了泡沫的脑袋,避免受到二次伤害。可梁牧雨变本加厉地将双手探出水中去想抱他。梁律华拼命往后躲,差点脚底一滑摔断尾椎骨,两害相权之下只能被湿漉漉的手环住脖子,艰难地承受着这一份肢体相处。温水从梁牧雨手臂上滴下来,沿着他的颈椎往下滑,流过背脊时已变得冰凉。
他压制着怒火:“松手。”
那双手依然不知好歹地搂着他。
他抬手去掰,想要蛮力取下这串顽固的枷锁。可无论怎么使劲都毫无成效,还因为用力过猛直直跪在地上,磕出不小的闷响。梁牧雨这才悻悻地缩回手。
终于摆脱双手的牵制,他阴沉着脸站起身,却被拉住手猛得一扯,整个人失去平衡,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跌坐在浴缸里,下半身浸泡在水中,一时反应不过来。
梁牧雨的恶作剧得逞,看着哥哥完全中计的样子止不住笑起来。可梁律华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他呆呆地抬起手,看着自己因为被水泡湿而黏在腿上的裤子,还有紧贴在腰上的衬衣,许久都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梁牧雨笑着笑着,渐渐笑不出来了。他无措地看着新注入的一道细流,开了闸的咸水涌入浴缸里,失控地往下流淌。再一看,那来自源于梁律华的眼睛。
梁律华扭头怔怔望向梁牧雨,抬手抹了一把脸,流露出尴尬的表情,喃喃自语着“怎么回事”
,一边试图站起来,脚上却像是有千斤坠似的扯着他往下沉,重新跌坐下来。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以落败的姿态沉进水里。
梁牧雨小心翼翼地向朝他伸出手,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剧烈反抗。
“别碰我!”
梁律华冲着他大吼。梁牧雨显然被吓到了,一时间忘了把手收回去,就这样惊愕的盯着浑身发抖的哥哥看,看得愣神。
意识到自己的过激举止以后,梁律华的眉眼在一瞬间坍圮下来。他开始道歉,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他一边向梁牧雨说对不起,一边控制不住地掉泪:“对不起,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不喜欢衣服被弄湿而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控制住情绪。对不起,我不想撞到你的,但是我真的很久没开车了,我已经不会开车了”
梁牧雨困惑地看着他抽抽噎噎地道歉,越过二人之间的水域,重新抱住了他。梁律华用力推开他,却看着他的脸再次溃堤。
“我讨厌别人碰我,我讨厌你。”
他泣不成声,“为什么要打我,我只是想为你好而已,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照顾别人的感受不可,我又不是故意犯错。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为什么连你也要为难我啊。”
他哭得像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捂着脸,肩膀颤抖着,已经顾不上被弄湿这件事了,一半的手肘都埋在水里。抽泣声与水面相撞,整个浴室都回荡着他委屈的涟涟哀泣。直到被未着半缕的弟弟拥入怀中为止。他哭泣的节奏被打乱,被他逐渐圈紧的怀抱哽住,扭动挣扎的身体掀起小小的浪花,最终没有成功推开他。
梁牧雨把脑袋枕在他肩上,面对面拥抱着他。二人双腿交叠,双臂相贯,他静静地等他哭完。
浴缸里的水彻底凉透以后,梁牧雨抱着他直接从浴缸里站起来,稳稳地迈出脚步,把他抱出浴室。二人的身份置换了,梁律华成了需要被照顾的那个,要是他亲眼看见这一幕,绝对会大叫着否认自己不庄重的举止。他挂在梁牧雨身上,被裹上一层厚实的浴巾,却还是冻得牙齿发颤,埋在他肩头精疲力尽地哆嗦着。
把他擦干,帮他换上睡衣,盖上被子,在他身边躺下,仍听见他口中在迷迷糊糊地说着讨厌。
梁牧雨慢慢靠近他,脸凑近肩颈上方柔软的部位,狠狠咬了一口。梁律华抖了抖,却没有反抗。
他舔了舔咬出血痕的牙印,悄声说:“没关系,我也讨厌你。”
梁律华的人生在对着弟弟硬起来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他被保姆王淑梅牵着,注视着尚且裹在襁褓里的梁牧雨从产室里被抱出来,如同神明感召,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弟弟只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足够了,弟弟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实现了全部的价值。
他的存在同时也点亮了梁律华的人生。他充满好奇地感知着这一个小生命冲他笑,张大嘴哭,被他笨拙地抱在怀里,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他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使得自己污秽不堪的灵魂都为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伸手捏住自己的手指,绵软如云朵的触感令自己要落下泪来。
弟弟是天使,弟弟是世界上最纯洁最美好的事物。他爱弟弟,最幸运的是弟弟也爱自己。他第一次学会说话,叫他哥哥,第一次学会走路,摇摇晃晃地冲着他走过来,扑通摔在地上,第一件事却是忙着抬头看他,衣服上脸上满是泥巴还傻乎乎地对他笑。
这时梁律华的心中就会被一种狂热的情绪填满,他发疯般想着,如果没有了弟弟他一定会死,他一分一秒都活不下去,他呼吸的理由是弟弟的呼吸,他活着的意义也全部是因为是弟弟。他对那些想方设法接近自己的女孩丝毫不感兴趣,他只想无时无刻不看着弟弟,生怕错过他每一寸生长的痕迹,每一次睫毛的颤动。
跟着父母出去参加宴会时,他透过酒店巨大的落地窗看见弟弟和其他孩子在草坪上玩耍。被一个高年级的大孩子抢走飞机玩具,他得意大笑,弟弟坐在地上大哭。时年八岁的梁律华看着弟弟若无其事地擦干眼泪继续挤进孩子堆里,便单独约那个大孩子过来,神神秘秘地说要给他看一样好东西。他犹豫着不愿意,梁律华便告诉他他会送他一辆更大的飞机。
梁律华把那个坏孩子叫到无人的竹林里,骑在他身上拿模型飞机很狠捅进他嘴里捣鼓着,直到口里盛满鲜血,并告诉他,要是敢说出去下次就把一整架模型飞机塞进他的屁眼里。
弟弟开始上幼儿园,早出晚归。他觉得落寞,常常提前从学校溜出来看弟弟。有一天他放学的时候看着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挨个和孩子们说再见,把他们交还回家长手中。轮到与牧雨说再见时,女老师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这一幕被梁律华尽收眼底,随着身后的蓝黄色小书包一起一伏,弟弟朝自己跑过来,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抬头重新帮他梳理了柔软的头发,尽可能抹去那个女人的手留下的印记。
后来,这个女老师在下班时从地下通道两楼高的阶梯上失足滚了下去,休假了一个月,原因不明地辞职了。据说是收到了很多威吓信,带着血的老鼠还有猫的残肢,给她逼出了神经衰弱。
梁律华在深夜潜入梁牧雨的房间,在黑暗中看着他熟睡的脸。弟弟的脸庞光洁可爱,他的呼吸都为之颤抖,沉默地惊呼着造物主的功绩,赞美天父赐予他如此美好的事物。他夜夜重复着隐秘而张扬的窥视,只因白天作为兄长的凝视尚不能满足,他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贪婪地注视着他,用满怀着各式爱意的情绪一丝不苟地用目光浸润他,那眼神胜过月光的媚色、深夜的神秘。
直到王姨站在门口问:“你在做什么?”
他愕然回头,先是看见那个闯入的女人嫌恶的脸,再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自己撑起帐篷的腿间。
王淑梅三十多岁,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所有人都叫她王姨。
梁律华例行咽下王淑梅递给他的白色药片以后,问她:“弟弟是怎么来的?”
王姨微微笑:“一个男人进入一个女人的身体,就会生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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