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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那日桂花树下,秋风袭袭,清香呢喃。一位墨衣公子站在花枝底下,将那红锦袋系于枝上,清风撩起他的袍角,落蕊缀在他身上。他转过身来,俯身拂过我的头发,带着一丝浅笑望着我,“千织,你的发带掉了”
……
上卷完
春风绿江南
一年后
元昭二十二年,初春,江洲河畔,流水潺潺。
“送情人,到河边。泪湿帕,船将走。问君何时返故乡,一片芳心随君流。问君何曾相思苦,姻缘好似比翼鸟……”
悠悠琵琶声和着歌女婉转的歌喉飘荡在空中。
留香用手肘碰了碰我,“千织,你看那边。”
顺着留香的手指方向,河上停着一舟画舫,挂着纱缦帷帐,纹雕着些花木。一位姑娘,临窗而坐,怀抱琵琶,低眉浅唱。船帘似遮似掩,轻风拂过,隐约可以看到里头坐着位公子正听歌独酌。
留香托腮,听得有些痴醉,“千织,这歌真好听。在江洲还没怎么听过。”
我轻笑了笑,指了指醉宵阁,示意她回去了。留香恋恋不舍地望着远处那画舫,我拽了拽她的衣袖,拖着她往醉宵阁走。留香拖着我的手,有些惋惜地说,“千织,听说堰城有神医的,不如让高祯陪你去看看,没准能冶好你。这样你也能唱歌了……”
伸手戳了戳她的脸,摇了摇头。我拉着她往醉宵阁走。进门碰上高祯,他看着我们憨然一笑,“千织,有桌客人花重钱把醉宵阁里的圆子都点了一遍。你过去帮帮忙可好?”
我点点头,拍拍胸脯让他放心,要往里屋走。他叫住我,“千织!”
我转身望着他。高祯笑笑,“听说江洲里来了位大人,医术还不错。我想明日去求求他,看能不能医好你。”
我摊了摊手,摇了摇头。自打一年前服了那药丸之后,我便不能说话了,这一路上也找了不少大夫,皆是扼腕叹气。拍了拍高祯,让他放宽心,指了指火房,然后去里头帮忙做些圆子。
醉宵阁在江洲依水而立,生意红火得很。听到外头宾客喧嚣,还有老夫子带着留香在那说着些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不时引得一阵叫好。我把那些个圆子盛到碗中,正欲坐下歇会,就看留香面带绯红地跑进来,“千织!”
留香拉了拉我的袖口,低头羞涩,“外头有个公子长得好俊呐!”
原来这小丫头是思春了。
她双眼放光,看到旁边的圆子,有些嗫嚅,“那位公子点了圆子。我把它们端出去给他好不好……”
我轻轻捏了把她的脸,挥挥手,去吧。她立马端着那碗圆子喜滋滋地跑了出去。看着留香欢蹦乱跳的背影,觉得甚是可人。留香是个孤儿,跟着说书的刘夫子走南闯北,但人长得煞是讨喜,梳着两个环髻,说起书来拿着把折扇一板一眼,也是有模有样。
话说那几十年前,刘夫子还曾经是个满腔报负,挥斥方遒的人物。热血男儿,胸怀壮志,尤其是作为读书人的刘夫子,还做着那些个英雄梦,也激动一把想是在那千古名册上永垂青史,颇有“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的豪情。于是,刘夫子选择了说书作为他尽忠报国的门路。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刘夫子虽乃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知奇门、晓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抱席微坐、笑傲风月的惊才绝艳一枚,但那厄运就好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也挡不住。
据说那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刘夫子正在台上声泪俱下地描绘先帝的后宫生活。然后进来了一群彪型大汉直接把刘夫子拎到了衙门,以“妖言祸众”
的罪名打了他五十大板。
真正的悲剧不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真正的悲剧,是那些才华横溢、豪情万丈的血气男儿却是被命运捉弄,最后寻了一处草庐生老病死,郁郁而终。于是,刘夫子便是这“出师未捷身先死”
的真正悲剧。
这五十大板直接浇灭了刘夫子的爱国热忱,也直接把刘夫子打成了一位愤世嫉俗的老夫子。刘夫子决定金盆洗手,再是不问那天下事。离开堰城,寻了江洲这一处山高皇帝远的偏僻地方,讲些无关痛痒的江湖恩怨。任那时光荏苒,风雨无情,当初的惊才绝艳刘小生也蹉跎成了如今白发苍颜的刘夫子。这般的世事无常真是让人扼腕嗟叹兮。
我斜倚在廊栏上,看着下面留香欢快地端着那圆子,拨开竹帘走了进去。再看看另一边刘夫子正讲到精彩处,拍案而起,捋了捋胡子,绕着那场子悠悠地走了一圈,下面的听众皆噤了声竖了耳朵,但听刘夫子咳了两声,很是闲适地吹了吹胡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接着,这老夫子得意地挑挑眉头,抬头看到我,眨了眨眼然后颤巍巍地退场了。
刘夫子这出“欲遮还羞”
的戏码,自打他来了醉宵阁起就天天唱,经久不衰,且屡试不爽。没半盏茶的时间,就看他抱着坛酒走过来。“千织丫头,老夫子今日里说的怎样?”
我点了点头,竖起个大拇指。刘夫子显是相当受用,“哈哈,老夫子我当年也是堰城第一嘴。千织丫头,我和你说,当年老夫子还曾应约在烟花居说过一场。要说这烟花居啊,便是堰城第一青楼,里头的姑娘啊,啧啧,真是一个媚眼把魂儿都勾走了。”
刘夫子舔舔嘴巴,“那日里,老夫子我刚说完。就有头牌姑娘让我再来一场,那位姑娘长得不是一等一的美人,但那声音,哟哟,真是听一声便酥到了骨头里。千织丫头,你知道她让我再来一场,那赏是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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