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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力战磐石峡（第2页）

杨春道：“那哨探怎地白日便离去？我何不捱到白日再行？”

介翁笑道：“这伙贼人防备官军来搜剿，于高岭上设人瞭望，他那里居高临下，可观四方，只此便并无渗漏。只有一遭，夜来在高岭上望不见，恐官军潜入，故四下均设警哨，天明便无虞。”

杨春一一记了，介翁便去弄些菜蔬与他吃，杨春吃了三碗蒸饭，捱到亥时，介翁道：“你此时便去。”

杨春纳头拜了四拜道：“小人若能走脱，日后必当厚报。”

介翁笑道：“我已年高，若能日后再逢，便是缘分不浅。”

说罢嗟叹起来，叹罢又道：“磐石峡内巨石丛生，水势甚疾，须要小心，不可莽撞。”

此时那小犬也来舔舐杨春，杨春不由洒下泪来。

辞了介翁，杨春径投南去，果见一石溪，借月色望去，溪中俱是乱石，乱石中有尺馀宽一小径，高高低低，蜿蜒向西，杨春暗道：“是了，介翁并不欺我。”

便向北又拜了几拜，沿小径而行，走了五里远近，远远望见峭壁收拢成峡，峡口有几株大树，杨春便伏了身细看，却看得不甚分明，只依稀听得树上有人声。杨春便不去理他，潜身坐在石后，只此不知过了多久，忽见一双碧眼在那里浮着，杨春正待细看，却又见飞出些碧眼，鼻中又闻得腥臊之气，杨春暗惊：“此必是山野之兽。”

一念未绝，只听得那些兽出呜呜之声，杨春藏不得身，跳至一大石之上，那些兽见杨春动，便左右而来，杨春忙撤出大杆刀，怎奈那些兽十分机警，稍一举刀便散，收刀便来，前后盘旋，忽上忽下，竟奈何不得它们。杨春见此，撇了大杆刀，扯出一只随身铁骨朵来。那些兽见杨春撇了大杆刀，龇牙来咬，杨春稳了稳心神，觑得真切，一骨朵打去，登时将当前一只兽打翻，那兽垂死挣扎，翻滚哀嚎。众兽见了，狂躁起来，杨春佯逃，那些兽追扑上来，杨春见众兽近前，便使了个翻身鹞子，旋转回来，被杨春挥动铁骨朵，又打杀两个，那些兽便不敢近前，却又围了杨春不放。此时忽地一箭射在杨春身旁，杨春看时，却见一个强人在五十步外高石上持著弓，另一个强人搦著笔管枪呼喝。杨春见他持著长器械，便顾不得那些兽，跳回原处，俯身取了大杆刀，那个持枪强人便挺枪来战，他岂知杨春手段，只见杨春刀锋挥动，撒了一团花，尚未看分明，便被杨春一刀将他砍为两段。持弓强人大惊，便抽出一箭，当空射去，只见那箭出啾啾之声，飞得极高。杨春知是响箭示警，叫声：“苦也，只好走。”

大吼一声，挥刀杀去，将持弓强人搠翻，那些兽见了两个强人流出热血来，便围将过去撕咬。此时曙色初分，杨春定睛看去，却是七八只白颊狼，便也不去理会，栓束稳当，只望着磐石峡内而去。

那峡内地势低洼，万流汇集，水势极大，更有乱石阻塞，甚是难行，杨春见那小路蜿蜒徘徊，只恐大伙强人来赶，便弃了小路，只管拣石上跳去，却不慎落入水中，杨春将大杆刀横在石缝中，方得挣脱出来，跳了数步，又落入水中，便又挣脱出来，如此行得四五里，已是须俱湿，衣衫飘零，眼见两峡渐阔，水势渐平，将要出去，心下大喜，忽听得身后聒噪，知是强人赶来，眼见走不脱，见几株大树生在水旁，甚是稠密茂盛，忙奔过大树，将衣服行包皆脱下来乱丢在石上，踅身转回树下，藏了铁骨朵，只背著大杆刀爬上树去。喘息了一刻，只见两个强人沿路疾奔过来，想是他二人久惯在山中行路，甚是伶俐快捷。两个强人见了衣衫行包，忙踅身回去，顷刻有四五个强人簇拥了两个大汉来看，杨春认得一个，正是那三大王冲天鹞，他身旁是极其雄伟一个大汉，手中倒握着一柄缳直刀，杨春见了暗惊，这汉子如此雄伟，想来也是个大王。那冲天鹞已是难敌，今番却如何是好，只好见机行事。此时那些强人走到乱石中检看杨春衣物，一名喽啰翻出几锭银子，口中禀道：“二位大王，峡口不见官军，只此些财物在此，想是那牛子作怪，逃去慌乱，或是被虎豹狼虫拖去了，故遗落财物在此处。”

说罢将银子献于二大王与冲天鹞。杨春暗道是了，我说他必是个大王。二大王与冲天鹞各拿了银锭，径走到树下，将手中蓼叶枪、直刀交于小喽啰，捧著银锭坐下观看。杨春见机已到，半空中喝了一声，从树上跳下，将二大王斜砍了一刀，这一刀连背带肩砍下一大截骨肉，二大王登时翻到气绝。那捧刀小喽啰以为杨春逃去，不曾防备，忽见杨春半空里来了，一刀便砍死了二大王，吓得呆了。杨春劈手夺了缳直刀，抢上一刀去搠冲天鹞，这刀甚是锋利，从冲天鹞前胸直透出来，眼见活不得了，杨春又抬腿将他踢翻。那几个喽啰见杨春凶狠，一声喊逃去了，杨春在树上时本是周身酸软，此时杀得性起，只觉得气力倍增，本待要赶杀去，想到尚有两个大王，又不知此处有无虎豹等大虫，便取了行包，栓缚了铁骨朵，也不穿衣，直出峡去。谁知刚走出来，却见远处山岭上十余个强人纵马而来。原来他们分作两路，一路由峡内来追，一路从岭上绕路来围堵。杨春暗忖，这些个强人有马，我若出了峡，到那平缓地势，必被他们捉住，便坏了性命。想罢踅身又回峡中，将杀死那个小喽啰衣衫穿了，用血涂了面，将大杆刀、铁骨朵乱丢在身旁，径自伏在一个大石缝中诈死。少刻，那些个强人来到，见峡内乱石中伏着几个死人，便下马走来观看，待见到二大王与冲天鹞尸身，口中乱叫，草中虎章统看了一时，便又来看杨春。奈何杨春在高石上，又面向石缝，章统看不真切，便一手反执了双铁锏，一手攀石来看，待他攀上石来，只见杨春忽地翻身坐起，抄了铁骨朵，将章统打落石下去，打得他头骨碎裂。众强人见了又惊又怒，乱嚷著四大王，见一个黑面壮汉应声而出，擎一杆掩月刀纵跳而来，杨春见了，忙撇了铁骨朵，捉了大杆刀去迎他，二人双刀并举，杀做一团。因他二人均使大刀，但见银花朵朵，白浪纷纷，真是一场好杀。一个似星君醉舞，一个如黑煞飞腾，军器相交骇鬼神，霜刃对砍惊心胆。二人斗了多时，终是杨春力猛胆雄，只见他一个斜撩，那四大王足下似跳不动了，杨春见了连劈连砍，那四大王慌了手脚，勉强躲过，呵呀一声靠在石上，杨春抢上搠他，四大王力竭，拦他不住，被那刀戳入腹中，大叫一声，口中喷出血来。杨春欲抽刀，却被四大王握住不放，便将四大王踢翻了，伏在四大王身上，用拳去打，又去他腹中乱扯，四大王两腿乱蹬，须臾毙命。那些喽啰见杨春一时间将四个大王杀了，魂不附体，皆抛了军器，翻身纳头。杨春杀了四大王，已是虚脱，便拄刀起身，坐在一块石上，喘了半晌方定，见那些喽啰兀自拜个不停。杨春思忖何不遣散了他们，以免祸及介翁，便道：“我今番且留你们这些泼贼性命，你等从此散去，各去他方投身。此后若让我知晓你等仍在此害人，必将你们殄灭干净。”

那些喽啰原是些村中闲汉泼皮，只能欺弱小良善，本是无胆，今日目睹杨春凶狠，有疑他是蛇魔的，有疑他是星君的，听闻饶他们性命，如同再生，一个个哭起来。杨春先去水中洗去了污血，命一个长大喽啰脱了衣衫，自家穿了，又让那长大喽啰扛着行包、铁骨朵、大杆刀，自家执了冲天鹞缳直尺刀，也不去管众人，只监押著那长大喽啰出了磐石峡，行了十里，寻得一酒店吃了几个馒头、肉食，有了气力，放这喽啰去了。

作者：燕北

却说蒲州解良有一个好汉，名为杨春，他生得身长八尺，瘦臂长腿，纤腰细颈，使得好一口大杆钢刀，如哥舒勇仆左车一般，膂力过人，刀法精妙。因他常穿白领乌襕衫，乌领白直裰，人见他黑质白章，故唤他为白花蛇。这一年杨春时交厄运，累被官司所迫，不得已离了蒲州，远投他乡，另寻出路。

一日杨春路过一处，忽见路径被人掘断，接连十几个深坑，他欲绕路过去，只管登上路旁山岭，不料山势险阻，七转八绕，竟失了方向，愈行愈远，正在焦躁，在岭上望见下方有一户人家，便下了岭，前去问路。待杨春到得近前，但见这家是茆屋草舍，门前俱是污泥，知是山人所居，正要走去叩门，只见忽一小犬飞跑来，向杨春吠叫，杨春见了呵呵大笑，正在此时，一白须老翁推门出来看，见是杨春，便问：“你这汉子从何而来？”

杨春见他不甚懂礼，便随意唱了个无礼喏道：“俺是蒲州人，今番路过此地，见道已毁断，便来乞问路径。”

白须翁听罢道：“管甚路径，汉子快走，不可稍停。”

杨春道：“你好没道理。人地两生，不知路径，你要俺往哪里走？”

白须翁道：“这里又要戕害人性命，汉子只肖快走。”

杨春道：“莫不是有甚大虫毒蛇出没？”

正说时，远远地起了一道烟尘，白须翁道：“汉子，你既不走，说不得，只好救你。”

说罢来携杨春之手，将杨春扯进屋中，杨春见他不似有甚歹意，便随他入内，见他家中十分粗陋。白须翁安置了杨春，听门外马嘶，便提了一个栲栳，转身出去。杨春知必有跷蹊，便蹑步走到门旁，从隙里去望，见一汉骑在马上，二十多个喽啰随着他，这汉生得十分不善，相貌极凶，额上刺着金印，手中提著一双铁锏，兀自喝那白须翁。杨春正在窥望，见又一汉也引了十余个喽啰骑马而来，这汉生得极丑，面上两道眉高曲低折，口中几颗牙七颠八倒，手中倒提著一支蓼叶枪。杨春见二人如此凶相，不由吃惊。那丑汉向恶汉道：“哥哥可曾捉了牛子？这西路却是不见。”

恶汉道：“俺已细寻过东路，亦未曾寻见。”

丑汉便向白须翁道：“你这老儿必是让他去了。”

白须翁道：“二位好汉，你我为邻多年，我这里何曾来过甚牛子？”

恶汉道：“俺远远见一长大汉子徘徊在岭上，不到你这里来，莫不是他会遁法？”

丑汉指著茅屋道：“俺且入内搜检查一番，看你这老儿何说？”

白须翁道：“若不嫌腌臜，便请入去。”

说罢，踅身让在一旁。恶汉见白须翁并不推脱，又见他足下污秽，口中骂道：“看你形容枯槁，已近无常，不知几时便死了，俺却不肯入你这坟茔。”

丑汉道：“哥哥，这老杀才猪狗一般，也甚无胆，我们自去，免沾惹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