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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嘉知道全城人都在议论她,但她并不在乎,也顾不上去计较。她对北方佬的恨还是同当年他们想烧掉塔拉时那样厉害,不过她能够把这种仇恨掩盖起来。她明白,如果她打算赚钱,便只能从北方佬那里去捞,而且她也明白,用微笑和好言好语去巴结他们,准能把他们的生意拉到她的木厂来。
等到有一天,她非常富裕了,而且把她的钱藏到了北方佬无法找到的地方,到那时她便可以告诉他们她对他们的真实看法,告诉他们她憎恨他们,厌恶他们,瞧不起他们。那会多令人高兴呀!但是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她不得装着与他们融洽相处,这是再简单明了不过的事。要说这是虚伪,就让亚特兰大人尽管利用这种虚伪吧。
她发现,同北方佬军官做朋友就像射击地上的鸟一样容易。他们在一个敌对的地方成了寂寞的流亡者,其中许多人渴望与女性有礼貌地交往,因为在这个城市里。正派女人从他们跟前经过时常常掉头不理,好像要啐他们一口才解气似的。只有妓女和黑人妇女才跟他们说话和气。但是思嘉显然是个等女人,一个有门第的上等女人,尽管目前在干活,因此只要她嫣然一笑,那又碧绿的眼睛滴溜一转,他们就浑身激动了。
经常,思嘉坐在车里对他们说话,向他们摆弄两个酒窝,这时她实际上对他们厌恶极了,恨不得破口大骂他们一顿。不过她还是克制住自己,而且发现随意玩弄玩弄北方佬,一点也不比跟南方男人这样调逗要难多少,只不过这不是逗乐而是一桩可恨的交易罢了。她所扮演的角色是一位在患难中的文雅温柔的南方贵妇人。她具有端庄而高雅的风度,可以使她的受骗者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过她那和蔼的态度仍叫北方佬军官一想起肯尼迪太太便心里暖洋洋的。
这种暖意是非常有利的——也正是思嘉想要得到的。许多驻防的军官由于不知道自己在亚特兰大要待多久,把妻子和家眷都接过来了。由于旅馆和公寓早已客满,他们便正在自己盖房子,并且很愿意从这位和气的肯尼迪太太那里买木料,因为她待他们比城里任何别的人都更有礼貌。那些提包党人和无赖也正在用他们新捞到的钱款建筑豪华住宅、店铺和旅馆,他们也发现与她做生意比与原先联盟军的大兵们打交道要愉快一些。那些大兵虽然也很客气,但这种客气只不过比直言不讳的憎恨更加合法和冷酷而已。
所以,正因为她长得又美丽又迷人,而且有时又显得很孤弱无助,他们便都乐意光顾她的木材厂以及弗兰克的店铺,觉得他们应该帮助这位有胆识但显然只有一个无能的丈夫在养活她的小妇人。思嘉注视着她事业的进展,觉得不但目前她要靠着北方佬的钱,而且将来还得靠这帮人庇护呢。
同北方佬军官的关系保持在她想保持的水平上,这比她所料想的要容易些,因为他们全都惧怕南方的上等女人,不过思嘉也很快便发现这些军官的妻子引起了一个她没有料到的问题。同北方佬妇女联系并不是她所乐意的。她很想避开她们,可是办不到,因为这些军官的妻子一心想见她。她们对南方和南方妇女怀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而且思嘉最先给了她们满足这一愿望的机会。亚特兰大的其他妇女压根儿不与她们发生任何联系,甚至在教堂里也拒绝向她们点头,因此每当思嘉为了生意到她们家里去时,那就似乎是她们日夜祈求的事情实现了。经常,思嘉在一家北方佬门前坐在自己车里同这家的男人谈论木料和屋顶板时,这个男人的妻子就会跑出来搭讪,并坚持要她进屋喝杯茶。思嘉尽管心里很不情愿,但很少拒绝,因为她总希望有个机会自然地建议她们去光顾弗兰克的店铺。不过她的自我克制能力多次受到严峻考验,因为她们经常提出种种涉及私人的问题,而且对南方的一切都表现出一种洋洋自得和好意屈就的态度。
北方佬妇女认为汤姆叔叔的小屋这本书的启示仅次于圣经,所以她们全都问起南方人家养的用来追逐逃跑奴隶的那种猎狗。而且她们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她有生以来只见过一只猎狗,而且是一只温和的小狗,并非色恶宠大的猛犬。他们还想看看农场主用来在奴隶脸上打印记的那种可怕的烙铁和用来打死奴隶的有九根皮条的鞭子。思嘉觉得她们对于纳奴隶为妾的问题表现出来的极大兴趣,实在十分庸俗和没有教养。尤其当她看到北方佬军队在亚特兰大定居以后黑白混血婴儿大量增加时,更是十分憎恨。
听到这类带有偏见的无知言论,亚特兰大无论哪一个女人都会气得要命,但思嘉却设法忍受,她所以忍得住,是因为她们在她内心引起的鄙视多于愤怒。他们毕竟是北方佬,谁也不会指望北方佬干出什么好事,说出什么好话来。因此,他们所表现的对于她的国家和人民及其伦理道德的种种轻率的侮辱,都始终未能深深地触动她,只不过从她心上轻轻擦过,引起一种很好地掩藏起来的轻视和讥笑,直到发生了一件叫做怒不可遏的事情为止。这件事向她表明,如果她需要什么表明的话,那就是南北之间的鸿沟有多么宽阔,而且要想跨越这道鸿沟是完全不可能的。
一天下午,她与彼得大叔赶车回家,经过一家住着三家北方佬军官的房子,这些军官正在用思嘉的木料盖自己的住宅。她驱车经过时,三个军官的妻子正好都站在门口,她们向她招手,请她把车停下来。她们出来,跑到她的马车旁边同她招呼,那口音又一次使她觉得,对于北方佬,除了他们那种声调之外,似乎什么都可以原谅了。
“我正想见你呢,肯尼迪太太,"一个缅因州来的瘦高个女人说。"我想从你那里了解一点关于这个愚昧城市的情况。"思嘉怀着理所当然的鄙视吞下了这种对亚特兰大的侮辱,勉强装出一副笑容。
“要我告诉你些什么呢?”
“我的保姆布里奇特回北方去了。她说她在这些她称为'黑魔'的人当中再也无法待下去了。孩子们现在成天缠得我心烦意乱,请告诉我,怎样才能再找到一个保姆。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呀。"“这并不难,"思嘉说着,笑起来。"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刚从农村来的还没有被'自由人局'宠坏的黑人,你就会有一个最好的仆人了。你就站在这里,站在你家门口,询问每一个经过这里的黑女人,我保证——"那三个女人气得大声叫喊起来。
“你以为我会放心将我的孩子交给一个黑鬼吗?”
缅因州的女人喊道。"我是要一个爱尔兰的好姑娘呀。"“我恐怕你在亚特兰大是找不到爱尔兰仆人的了,”
思嘉冷冷地回答说。"我自己就从未见过一个白种仆人,我家也想要,而且,"她忍不住在话里略带讥设的声调,"我可以向你保证,黑人并不会吃人,倒是很值得依赖的。"“天哪,这怎么行!我家里可不能用黑人。怎么能这样想呀!"“我连看都不要看,怎么还能相信他们呢,至于让他们带我的孩子。"思嘉想起嬷嬷那双亲切而粗糙的手,那双由于伺候爱伦、她自己和韦德而变得难看的手。这帮陌生人对于黑人的手能知道什么,她们哪里会明白黑人的手多么可贵,多么令人鼓舞,多么准确无误地懂得怎样去抚慰人、体贴人和温暖人,她想到这里轻轻地笑了笑。
“真奇怪,你们怎么会这样想呢。不正是你们大家把他们解放了吗?"“天哪,可不是我呀,亲爱的,"缅因州女人笑着说。"上个月我来南方之前,还从没见过一个黑人呢,而且也不想再见另外一个了。他们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可不能信任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思嘉早就觉得彼得大叔在急促喘气了,他坐得笔挺,两眼紧紧盯着马耳朵。这时那个缅因州的女人突然大笑起来,指着彼得大叔给她的同样看,这促使思嘉更加注意彼得的神情了。
“看那个老黑鬼,像只癞癞蛤蟆似的,气得鼓鼓的,"她格格地笑着。
“我敢断定他就是你家的一个老宝贝吧,是吗,你们南方人压根儿不懂得怎样对待黑鬼。你们把他们都宠坏了。"彼得倒抽了一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两眼仍直勾勾地朝前看。他这一生还没有被一个白人叫过"黑鬼。"其他黑人倒是这样叫过他,可从来没有白人这样叫过。至于被看做"难以信任"和称为"老宝贝,"对于他这个汉密尔顿家多年来的庄严桩石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思嘉尽管没有看见但却感觉得到,由于自尊心受到伤害的那个黑下巴开始在颤动,她不禁怒火满腔。这些女人贬低过南方的军队,滥过戴维斯总统,并且诬陷南方人虐待和残杀他们的奴隶,这些思嘉都带着默默的轻蔑听过去了。只要对她有利,她还能忍受对她个人品德和诚实的种种侮辱。但是听到他们用愚蠢的话语伤害这个忠实的老黑奴,她就象一包火药被点着了似的。她朝彼得腰带上挂着的那支大马枪瞧了一眼,两只手痒痒地想去摸它。她们这些人真该杀,这些傲慢无知而又极其嚣张的征服者真该杀啊!但是她咬紧牙关,直到两颊的肌肉都鼓出来了,仍然不断提醒自己时机尚未来到,到时候她要告诉北方佬们她究竟是怎样看他们的。是的,总有一天。天哪,一定!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呢。
“彼得大叔是我们自己家里人,"她的声音有点发抖。"再见,咱们走吧,彼得。“彼得突然朝马背上狠抽一鞭,把马吓得往前一跳,马车便颠簸着离开了。思嘉听见那个缅因州女人用一种困惑不解的语气说:“她家里有?不见得是她的亲戚吧?他黑得很厉害呢。"该死的家伙!她们真该死。等到我有很多钱了,我一定要往她们脸上啐唾沫。我一定要——她朝彼得瞧了一眼,看见有颗泪珠正从他鼻梁上淌下来。
顷刻间一种因他受侮辱而引起的悲伤与怜惜的感情压倒了她,使她的眼睛也酸痛了,就好像看见有人毫无理智地虐待了一个孩子一样。这些女人伤害了彼得大叔——这个同老汉密尔顿上校一起参加过墨西哥战争的彼得,他曾经将濒死的主人抱在自己怀里,后来把媚兰和查尔斯抚养成人,接着又伺候不中用而愚蠢的皮蒂帕特小姐,逃难时保护她,投降之后又弄了一骑马越过战后的一片废墟,将她从梅肯带回家来——就是这样一位彼得呀!而她们竟然说她们决不依赖黑鬼!
“彼得,"她把手放在他那瘦削的肩膀上,声音在发抖。
“你要哭,我可替你难为情了。你别把她们放在眼里,她们只不过是些该死的北方佬罢了!"“他们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好像我是头骡子,听不懂她们的话——好像我是个非洲人,一点也听不懂她们说些什么,"彼得说着,用鼻子响亮地哼了一声。"她们还叫我黑鬼,可从来也没有哪个白人这样叫过我。她们说我是老宝贝,说黑鬼一个也不能依赖!我不能依赖吗?老上校临死的时候跟我说,'你,彼得,请你照看我的孩子们吧。好好照顾你那年轻的皮蒂帕特小姐,'他说,'因为她像个蚂炸一样没有头脑。'这些年来我就一直好好照顾她——"“除了大天使加百列,谁也不会比你更能安慰体贴人了,"思嘉安慰他说。"没有你,我们简直就无法活呢。"“是的,姑娘,谢谢你的好意。这些事情我知道,你知道,但他们这些北方佬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凭什么跑来管我们的事呢,思嘉小姐?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咱们这些支持南部联盟的人。"思嘉没说话,因为她那股在北方佬女人面前没有发泄出来的怒火仍然在心里燃烧。两人默默地赶车回家,彼得不再用鼻子吸气,他的下嘴唇开始慢慢突出来,直到长长地伸出来吓死人了。现在最初的伤痛正在平息,他却越加忿怒起来。
思嘉想:北方佬是些怎样该死的怪人啊!这些女人似乎觉得既然彼得是黑人,他就没能耳朵能听,就没有像她们那种脆弱的感情,会受到伤害了。她们不知道待这些黑人应该亲切一些,把他们当作孩子,教导他们,夸奖他们,疼爱他们,责骂他们。她们根本不了解这些黑人,不了解这些黑人和他们原先的主人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们居然发动一场战争来解放他们。既然解放了黑人,他们又不愿和黑人打交道,只一味利用他们来恐吓南方人。他们并不喜欢黑人,不信赖他们,也不了解他们,然而他们却还不断地在大喊大叫,说南方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同黑人相处下去。
不相信黑人!思嘉信任他们远远超过大多数白人,肯定比对北方佬要信任得多。黑人身上有种忠诚、耐劳和仁爱的品德,这些是任何严峻的情势也无法使之破裂,金钱也无法买到的。她想起面对北方佬入侵时仍然留在塔拉的那几个忠心耿耿的黑人。他们可以逃走,或者参加军队去过闲荡的生活,可是他们却留下来了。她记起迪尔茜怎样在棉花地里挨着她干苦活,记起波克怎样冒着生命危险去邻居鸡窝里偷鸡给全家吃,想起嬷嬷怎样陪伴她到亚特兰大来,阻止她做错事。她还想记起一些邻居家的仆人,他们怎样保护那些男人到前线去了的女主人,怎样护送她们逃过战争的恐怖,怎样看护受伤的人,掩埋死者,安慰生者,干活,行乞,偷窃,为了让餐桌上有吃的便什么都干,而且哪怕现在,"自由人局"向他们许了各种各样惊人的诺言,可他们还是紧紧跟着他们的白人主子而且比过去当奴隶时干得更加辛苦。但是,所有这些事情北方佬都不理解,而且永远也不会理解。
“但是,是他们解放了你们呢,"思嘉大声对彼得说。
“不、小姐!他们没有解放我。我也不要让这帮废物来解放,"彼得生气地说“我还是属于皮蒂小姐。要是我死了,她也得把我埋在汉密尔顿家的坟地里,因为我是属于这里的呀我要是告诉皮蒂小姐,你怎样让北方佬女人侮辱了我,她准会十分生气的。"“我可没有干这种事呀!"思嘉吃惊地大叫。
“就是你干了嘛,思嘉小姐,"彼得说着,嘴唇往外伸得更长了。"重要的是你和我都没有理由去跟北方佬打交道,让他们有机会侮辱我。要是你不跟她们来往,她们就不会有机会把我比做骡子或非洲人了。而且,你也没替我责备她们呀。““我还是责备她们了呀!"思嘉说,显然被这种指责刺痛了。"我不是告诉她们你是我们家自己人吗?"“这不算责备,只是事实罢了,"彼得说。"思嘉小姐,你没有必要跟这些北方佬打交道。没有哪家的小姐像你这样。你决不会看见皮蒂小姐理睬那帮废物的。要是她听见她们说我的那番话,她准会生气的。"彼得的批评,比起弗兰克和皮蒂姑妈或者邻居们的话来,更使她觉得难过。她感到那样恼火,恨不得使劲摇晃这个老黑奴,直到他那两片没牙的牙床碰得嘎嘎响为止。彼得说的倒全是真话,不过她深恨这些话出自一个黑人来说简直是最丢脸的事。
“一个老宝贝呢!"彼得嘟囔着说。"我想皮蒂小姐听了这种话决不会再让我给你赶车了。肯定不会,小姐!"“皮蒂姑妈还会让你照样给我赶车的,"她厉声说。“所以,咱们别再提这事了。"“我想我的背快出毛病了,"彼得阴郁地警告说。”
我的背现在就痛得要命,几乎直不起来了。只要我的背一痛,小姐就不会让我再赶车了。思嘉小姐,要是咱自家人都不赞同你的做法,就算那些北方佬和白人渣滓都捧你,那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呢。"这番话对于思嘉当前的处境可真是概括得好极了,以致她陷入一种十分愤怒的沉默中。是的,征服者们确实都对她表示赞许,但她的家人和邻居却不这样。她知道全城的人都在纷纷议论她。现在连彼得都对她那样反感,甚至不愿跟她一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了。这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了。
在此之前,她对人家的议论是压根儿不在乎的,不但不在乎,而且有点瞧不起。但彼得的话在她心中点了愤恨的怒火,促使她采取守势,使她突然对邻居如同对北方佬一样厌恶起来。
“他们管我干什么呢?"她想道。"他们准以为我喜欢跟北方佬交往,喜欢像干农活的黑奴一样卖苦力吧。他们这样做,只不过给我难上加难罢了。但是,不管他们怎样想,我才不管它呢,而且目前我也管不起。不过有一天——有一天——“啊,总有那么一天的!等到她的生活又有了保障的那一天,她就可以交抱着两臂舒坦地休息,成为像母亲爱伦那样的贵妇人了。她会像贵妇人那样娇弱,躲在家里,那样一来,人人都会夸奖她了。啊,如果她又有了钱,她会变得多么了不起啊!到那个时候,她会让自己变得像爱伦那样和蔼可亲,处处为别人着想,处处都注意礼仪了。她不会再一天到晚地担惊受怕,因为生活会变得平静而悠闲呢。她将有时间跟她的孩子们一起玩耍,听他们念课文。遇到冗长而暖和的下午,那些上等女人会来拜访她,在一片塔夫绸裙的啊啊声和棕榈扇刺耳而有节奏的噼啪声中,她会叫仆人给她们送上茶水和可口的三明治,以及蛋糕,等等,与她们悠闲地聊天,消磨时光。对于那些遭遇不幸的人,她会非常地对待他们,给穷人送去一篮篮的食物,给病人送去羹汤和果冻,同时在华丽的马车里向那些不如她得意的人"装腔作势"一番她会像她母亲过去那样成为一个真正南方式的上等女人。到那时候,大家都会像爱伦那样爱她。会赞扬她多么无私,会称她为"慷慨的夫人“。
她对未来的种种设想感到很有乐趣,尽管她心里明白自己并没有真正想要变得慷慨无私或和蔼可亲,但总也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她所希图的只是具有这些品德的好名声。不过她那副脑筋动得太粗了,根本辩不出这类细微和差别来。只要有那么一天,她有了钱,人人都赞许她,就足够了。
有一天!但不是现在。现在不行,不管人家怎么说她。现在还不是成为一个伟大女性的时候。
彼得的话果真说对了。皮蒂姑妈真的激动起来,彼得的背也一夜之间痛到确实无法再赶车了。从此思嘉只好自己一个人赶车,她手心上的茧子又重新磨起来了。
就这样,春天的几个月过去了,四月的冷雨天结束,温润芳稟e的五月天气随之而来。这几个星期思嘉一直被一大堆工作和忧虑所包围。肚子愈来愈大,行动愈来愈不方便,老朋友们愈来愈冷淡,家里人则愈来愈体贴,愈来愈觉得焦急,愈来愈摸不着头脑,不知到底是什么在驱使她这样干。在这些焦虑不安和奋力挣扎的日子里,她眼中只有一个人是可以依赖和能够理解她的,那就是瑞德巴特勒。说也奇怪,在这方面居然所有的人中间偏偏是他,因为他这个人像水银一样飘忽不定,像一个刚从地狱出来的魔鬼一样邪恶倔强呢。但是他同情她,而这一点是她从任何别的人身上都得不到而且也从没指望得到的。
瑞德经常出城,神秘地去新奥尔良,可从来不解释去干什么,只是思嘉总带点醋意,觉得肯定同某个女人——或者一些女人有关。但自从彼得大叔拒绝替她赶车之后,瑞德留在亚特兰大的时间便愈来愈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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