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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节紧跟在后，见包不闲额头青筋暴起，左脚微跨，在他身下轻轻一绊。只见对方踉跄两步，上身扑倒在酒桌之上。双手正好打翻了那木盘，几碗汤水四处飞溅，席上一时间好不狼狈。

众人都在清理身上汤水之时，只听一声阴森怪叫，接着蒋若虚咬牙切齿地说道：

“打行众青手！围住这两个跑堂，不可让他们走脱。再派人把管大泡给我绑来。今日之事，即便把个骑鹤楼囫囵个儿赔给我，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蒋大哥，你为何动怒如此？”

曹子豪不解道。

“兄弟你看！”

蒋若虚右手颤巍巍提起一副黄绫装裱的手卷，上面沾满了酱汁蛋液、汤水污物。曹子豪一见大惊：

“不好，这是大哥你新得的《中郎帖》！”

身边张清客忙不迭地去伸袖口拂拭，怎料越擦越脏，微一用力，纸张被搓出一处大洞。蒋若虚看在眼里，怪叫连连，伸腿将张清客蹬翻在地，大骂道：

“谁让你在这现世？给我滚蛋！”

席上众人素知蒋大官人平日城府深郁，从未见他显露如此气急败坏之相，心中惴惴，都望向两个堂倌，心想你二人惹下大祸，大官人怕不得活剐了你们。

顾刃见一众打行早将己方二人团团围住，不禁笑道：

“蒋大官人不必兴师动众，小的我保证不会夺门而逃。您这幅弄脏的法帖，可是号称东晋谢安谢东山手书的《中郎贴》？可否展开借小的开开眼？”

“你小子还想开眼？三刻之后，将你眼珠子挖出来，再慢慢开眼吧。”

蒋若虚狂怒过后，略微恢复平静，又开始阴沉沉地逐字说话。

“不瞧就不瞧。小的听说这幅法帖又名《八月五日帖》，共七行六十五字，书体兼行带草。不知对不对啊大官人？”

顾刃轻描淡写地说道。

蒋若虚内心一动，脸上神色未变，厉声质问道：

“不错，你又从何得知？”

“大官人切勿急躁，你可打开手卷，看谢安法帖是否有‘开元缝印’两小玺、‘建中翰林印’一玺、卷前有‘梁秀收阅古书印’一玺，中间间杂有太平公主、殷浩、王溥、五代相家的藏印若干？”

蒋若虚双手微颤，打开手卷一一查看，果然一处不差。

“你这小子，知道得真是不少。但说对了这些印钤，你以为就能逃脱了姓名不成？”

“小的不是担忧自己的性命，只是叹息大官人收到了伪作赝品却还不知，可怜啊可怜。”

“大官人莫听这小子嚼蛆。他心知自己闯了大祸，要一力缠夹，以求蒙混过关。”

包不闲一旁急道。

蒋若虚大手一挥，命包不闲闭嘴，示意顾刃继续。

顾刃好整以暇，慢慢说道：

“画可摹、书可临，唯印不可伪。古人用印，石材不同、文字图形各异。印章尺寸、边框大小、印面高度、钤按力度、甚至还有人为暗记，都是辨别真伪的利器。蒋大官人你请细看，此帖中是否所有印钤颜色都是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