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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應該是第一次獻祭,林之樾繪製符文的時候不怎麼熟練,重畫了兩次才成功。」
記憶里那位年輕的女性,頭以一個詭異角度無力垂落,長發散亂,唇邊揚著古怪的笑,黑洞洞的眼瞳望著他的方向。
大概因為獻祭有苛刻的時間要求,林之樾並沒有急著處理他,用一個露營摺疊推車將那位女性的屍體先推了出去,小推車裡還有一把嶄的鐵鏟。
「他回來以後,我和他做了一個談判。」
宴星回語氣冷靜,聲音艱澀:「我對化學感興,知道一些偏門知識。那位女性去世的時候面色紅潤,帶有笑容,是明顯的氰化物中毒的特徵,而氰化物中毒可以偽裝成心肌梗死,不去特定檢驗很難發現真正死因。」
「我為了做實驗,研究過怎麼在網上購買化學材料,而氰化物受嚴格管制——我告訴他,我知道怎麼用普通的材料提取合成他想要的東西,我也可以幫忙做一些瑣事,譬如用氫氟酸和聚四氟乙烯處理屍體、怎麼消除魯米諾對血液的藍光反應,來消滅現場的證據……我竭力證明自己有活著的價值。」
林之樾那時候四十左右,眉目親和,眼角有一些細紋,唇邊習慣性掛著笑容,看起來如春風般溫潤,但也是用著這樣一張臉,從容不迫地將劇毒藥劑以針管推進年輕女孩的頸項中,冷眼等待著一條生命的枯萎。
那時候的宴星回不知道林之樾是什麼人、要做什麼,也不知道他怎麼拿到的氰化物試劑,只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賭,賭面前的人並不能隨心所欲地取得試劑,賭面前的人在尋找更穩妥、更不易引起追查動靜的行兇方法,竭力證實著自己還有活下來的作用。
他賭贏了一局。
「林之樾答應了,讓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將一隻小熊玩偶送上閣樓。」
那也是宴星回第一次見到春霽。
被釘上木板的窗戶透出熹微的乳白光線,女孩在隱約的光中沉沉地睡著,面容稚嫩青澀,黑睫長翹,眼尾暈著一團紅,像是哭到很晚才墜入了睡夢中,纖瘦的身形可憐巴巴地蜷縮成一團,散開的柔軟裙擺似白玉蘭的花瓣,腳踝上帶著銀環,鎖鏈延伸至暗黑遠處。
「一樓房間裡有一間廚房、兩間臥室還有一個雜物間,其中一間臥室放置我列出的清單上的化學儀器和原材料,另一間臥室一直鎖著,雜物間很小,帶有通向閣樓的木樓梯。」
「林之樾對我不怎麼放心,讓我提取化合物的時候也全程監視,兩次以後,他學會了整個流程,將我驅趕進了地下室。」
「他每隔幾天才會出現,帶來食物、飲用水和被麻醉迷暈的受害者,會給我雜物間的鑰匙,讓我將春霽蒙上眼睛,帶下閣樓見他。」
林之樾不需要春霽說話,也不需要春霽有什麼反應,只需要她出現在那兒,哪怕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
有時林之樾說要一起吃飯——明明是打包來的外賣,還特意裝盤,表現得像是剛從廚房裡現炒出來,帶有家的氣息般,他坐在餐桌前對著春霽說著沒人能聽懂的話,到最後一桌菜變得冷了,也沒人動筷。
有時林之樾什麼也不做,只是遠遠地注視著,視線緬懷帶著憐惜,似是在透過她的皮囊外殼追憶另一個靈魂。
「我在廚房的柜子里發現了一罐糖,以糖的數量來標記日期、找林之樾出現的規律。」
「他過來的時間並不特定,但每隔七天,必定會有一個人受害、畫上符文,被裝進摺疊推車離開房子。」
地下室里的人一個個消失,又補進來的受害者,宴星回數到第七個人時已經變得麻木,他被當住林之樾的同謀卻無法辯駁,那些受害者有苦苦哀求的、有大聲叫罵的、也有許諾無數錢財的,驚恐憎惡的鮮活面孔在針劑的注射下變成一張張笑臉。
但他什麼都做不了。
「直到有一天,轉機出現了。這座房子的主人,無相祭師——曾沛文回來了一趟,也被林之樾關進了地下室。」
「無相祭師一直自責說是自己的錯。」
「他告訴我,他的母親臨死前告訴他是梧族的最後一支血脈,交給他一隻銀鈴,催促他帶著象徵著梧族的秘物早日離開梧縣。他有一個要好的青梅,本打算在蘭亭市安置好後就接她過去,但再回到梧縣時,青梅已經被父母定下了親事和彩禮,婚禮也張羅完流程了。」
「他獨自回了蘭亭市,半路在河邊撿到了一個女嬰,將她視如己出撫養長大,可惜那個女孩身體不大好,疾病纏身早早去世了,他想起了梧族的傳說,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用了銀鈴。」
「玄而又玄的狀態下,他好像聽到了亡靈說話的聲音,他分不清是自己精神恍惚還是問靈真的成功了,想通過其他例子想進行求證,就在一個論壇上發布了帖——越來越多的父母隔著網線找上他,無相祭師的名頭就這麼傳開了。」
「就在前段時間,林之樾找上門來,說當年那個青梅生下的孩子是他的。」
「想知道那個孩子在哪兒,條件是告訴他如何做到o39;回靈o39;。」
復甦的記憶里,那些言辭好似發生在昨天。
地下室暗無天日,無相祭師搖頭嘆息:「家裡私藏的書中確實提及過回靈,上面的條件苛刻,幾乎不可能滿足,所以我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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