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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云谲波诡（第2页）

酒至半酣，天赐取出了古筝，焚上一炉藏香，边弹边唱陆游的《秋波媚》：

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

凭高酹酒，此兴悠哉！多情谁似南山月，

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

这词是南宋诗人陆游与幕友身着戎装，登上南郑城外高兴亭，远眺宋金交界，峰峦叠翠，雄关漫道，气势磅礴。他满怀抗金豪情，诗酒助兴，舞剑抒怀，壮志未酬，写下这充满激情的诗词。天赐借用这诗歌抒此时自己悲壮、乐观的心情。秋天的边城，草木枯黄，秋风潇飒。军中号角阵阵，高台烽火连天，抗清将士们为收复失地浴血奋战。筑是一种有十三弦的古琴，用竹尺击打。荆柯刺秦始皇，燕子丹饮饯易水上，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高歌，慷慨悲壮。天赐咏唱这词，内心表达了自己要像当年荆轲和高渐离一样，与满清皇室、贵族之间的的仇恨是不共戴天的，决心战而胜之，不光复大明江山誓不罢休。“凭高酹酒”

，想象自己登上险峻的高台，把酒洒在地上祭奠牺牲的烈士，祈祷早日收复大明江山。“此兴悠哉”

，描绘他此时的心情十分亢奋豪放，多么悠悠自信哉！灞桥在长安城东六十里，曲江池馆是长安东南的着名风景胜地。灞桥的杨柳如烟，曲江的池馆优美，这些美好的胜境多情似南山盈盈秋月，就连那暮霭烟云也特地收敛起来，夜空变得开阔湛蓝，等待着收复大好河山的抗清志士到来。云汉听了父亲高亢激昂的歌声，热泪盈眶，取出宝剑舞动助兴。父子俩载歌载舞，翩翩舞剑，他们的剑术群，刚柔相济，虎虎生威，父子俩配合默契，珠联璧合，赢得满堂喝彩。

接风洗尘家宴一直到二更方才散去。天赐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醉意浓郁地回到卧室，银燕奉上蜂蜜碧螺春醒酒茶，喝了三杯过后，醉意渐消。银燕又服侍天赐更衣淋浴，俩人在洗澡间里温情嬉戏，欢愉缠绵。银燕说：“少爷这两年漂泊江湖，出生入死，历尽千辛万苦，却仍然那么英武潇洒，矫健阳刚，威猛不减当年。我却容颜已老，成了半老徐娘，残花败柳了。少爷在外头孤家寡人，身边有相好的姑娘吗？”

天赐神秘地说：“你看到我带来的小管家没有？她是女扮男装的美女，既色艺双馨又武功高强。我从鞑子密探手中救了她的性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她坚持要以身相许，成了我的书童兼保镳，现在是小管家。你可不能跟夫人透露半点消息。”

银燕心照不宣道：“我看你对她特别关照，关系暧昧，不同寻常。她虽然一身男装，但看上去俊秀娇柔，像个小鸟依人的姑娘。少爷忒讨女人喜欢，身边自然会有靓女美姬围绕。”

俩人在洗澡间悄悄的缠绵悱恻，也难以用文字详尽描述。银燕一直不愿嫁人，说是要侍候少爷一辈子。她又是小少爷云汉的奶娘，侍候云汉长大成人，云汉从小叫她姨娘，所以谷府上下也跟着小少爷称她为姨娘，地位自然比那些丫头、佣人高人一等。虽然没有名分，实际上成了天赐的小妾，夫人元贞也是默认了的。天赐与夫人恩爱时，银燕在一旁侍候，也从不避讳。

洗澡间里面银燕侍候天赐淋浴完了，又奉上人参鹿茸汤让天赐饮下，他顿感精神百倍，在床上搂抱着娇妻就狂热地亲吻抚爱。元贞被他撩拨得春意盎然，心跳加快，浑身舒坦。夫妻久别胜新婚，调情嬉戏过后，温馨地缠绵起来，一种无法言语形容的欢乐像潮水般漫过她的全身，她将他的头抱在怀中，浑身欢畅，娇声呻吟。他全身血脉贲张，股臀翻滚：“今夜你像新婚初夜那样迷人。”

只见他俩，一个像美男宋玉，一个似天仙神女，翻江倒海，恣情不休。

天赐十几年驰骋江湖，为抗清复明南北奔波，难得在家隐居。如今南明北伐军兵败南京城下，他们只得退守太湖坚持抗清游击战，天赐来往于太湖和苏州城，有时在太湖指挥水师，袭击清军的八旗军营、漕运哨卡，有时蛰伏在苏州城里秘密联络站，有时到浙东和厦门与张煌言和郑成功商议联合抗清的军事行动，很少住在愚园的家里。艰苦卓绝的抗清斗争磨砺了一支精干的抗清队伍，时光荏荏，不觉已到了顺治十八年的春节，天赐让弟兄们回家过年，他和雪雁、直属队无家可归的弟兄到愚园过年。

谷家是五世同堂的书香世家，老祖父虽然已经是耄耋之年，却鹤童颜，精神矍铄，除了在家开炉炼丹，研究长生不老之术外，还经常到玄庙观设坛授课，讲经布道。父母亲在家里专心着作，有一半时间住在东山书院，讲授儒家经典，名师出高徒，也是桃李满天下了。姑夫罗山伯和姑妈朱英台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他们除了着书立说外，还开设了一家东林书店，刊印经典古籍、最新书刊，成了远近闻名的书商。天赐在抗清战斗休整、闲暇无事时也会到玄庙观、东山书院和东林书院看望他们。

这天元宵节，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正值玄庙观灯会，观内观外人群鼎沸，熙熙攘攘。元贞陪同老祖母、母亲、姑妈到玄庙观三清殿烧香还愿，求签拜佛。天赐打扮成富商豪绅率领直属队的弟兄们来到玄庙观逛灯会，顺便听老祖父设坛讲道，雪雁仍然女扮男装成小管家，云汉也要跟随父亲出来散行，一队人马尾相连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们逛过雷尊殿、财神殿后，从西脚门到三清殿，又从东脚门转到观成巷来到东脚门，在斗姆阁休息了一会，最后来到文昌殿。只见文昌殿里香烟袅绕，挤满了来听讲经布道的香客。天赐带领大家在一个角落里坐下，专心致志地听老祖父讲演授课。

只见老祖父身着道袍，手执经书，声如洪钟，显得格外精神焕，正在讲坛前滔滔不绝的讲授《庄子》的《齐物论》。他以抑扬顿挫的语调诵读着：“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喜怒哀乐，虑叹变热讯慹，姚佚启态。乐出虚，蒸成茵。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且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

听他读书就像听歌咏一般，真可谓是一种美的享受。

诵读完一段后老祖父以独具匠心的讲解使听众为之倾倒：“庄子认为，见识大的人，天性闲散淡泊；见识小的人，生来琐碎狭隘。宏大的言论总是轰轰烈烈，细碎的言论往往罗嗦唠叨。人们在睡觉时魂灵在梦幻中相互交流，觉醒时其形貌才能焕然开朗。人们相互交往时，天天都在勾心斗角。有的人漫不经心，有的人心怀叵测，有的人谨小慎微。人们时时刻刻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小的恐惧只是惴惴不安，大的恐惧就会丧魂落魄。有的人是非功过泾渭分明，行动如蓄势待的机栝；有的人信守必胜的信念，默默地等待盟誓的实现；有的人精力神智一天天消损，衰微颓丧得如同秋冬凋落的花木；有的人沉溺于声色之中，无法使他们再恢复青春的活力；有的人已经厌世缄默，如同田间年久失修的沟渠；有的人心灵已经濒临死亡，不可能再使他重新恢复阳气。所有的这些喜怒哀乐、忧虑伤感、诡谲恐怖、轻佻浅薄、放荡不羁，都会在众人面前表演出不同的神态。这些芸芸众生的表演就像虚无飘渺的太空出的天籁之音，又如树林草地里蒸蒸日上的菌蕈。这些情绪和心态交替变幻、周而复始，却谁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已乎，已乎！罢了，罢了！一旦明白了其中的奥秘，也就懂得了这些情绪、心态产生的根源。《齐物论》是《庄子》最富有哲理和思辨力的一篇，世上的‘是非’虽然各异，但是人类和万物都是平等的。人们只有通过‘是非’的思辨才能达到人类和万物平等的思想，从而进入天人合一、世界大同的最高境界。有了这种平等的思想，就不会去追求物欲的极端满足，就能坦然自若、毫无功利的生活在世上。”

天赐和直属队的弟兄们真听得入神，突然有一伙来路不明的人闯入文昌殿。他们气势汹汹，目中无人，四处搜查，很像是鞑子的密探。雪雁思维敏捷、反应迅，她一眼就认出为的那个密探头目就是天赐在平湖用竹竿击落湖中的鞑子。难道他落入湖中后侥幸得救又死而复生？事情十万火急，又不能在文昌殿内与这伙密探打斗，她拉着天赐的手就往外走。天赐其实早就认出了那条死而复生的落水狗，他边走边打暗号招呼弟兄们赶快往外撤。直属小分队弟兄悄无声息地跟随天赐来到文昌殿外听候他的命令。天赐说：“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我带领把那个鞑子头目引到平江路的死胡同，来个关门打狗，送他上西天。另一路由雪雁带领，调虎离山，将他的属下杀手调离玄庙观到皮市街来个分割包围，各个歼灭。”

只见那条落水狗盯梢上了天赐，尾随着他们从文昌阁、斗姆阁辗转来到牛角浜又折向社坛巷、土圣巷，一路打斗来到平江路的南显子巷。那里有谷家商行的仓库，进去便是个死胡同。那落水狗身后只有两个杀手跟随，其余的都不知去向，眼见天赐他们有八九名武功高强的侠士，知道已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觉心惊胆战，不敢恋战，只想逃之夭夭。天赐一声令下，将仓库的大门关上，他们手持钢刀，攻势凌厉，步步紧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三个鞑子团团围困在一个墙角里。那条落水狗见退路已被截断，中了他们关门打狗之计，唯有拼死一搏，也许能有一线生还的希望。他挥舞七星宝刀，凄怆地吼叫着凶猛地扑向天赐的儿子云华。天赐掷出一枚暗箭，正好击中他的面颊，只见他轰然倒地，仰面朝天，哭天抹泪，动弹不得，两个杀手赶紧将他救起，拼命往大门冲去。天赐和弟兄们拿起火枪，朝仨个鞑子密探一阵猛烈扫射，他们顿时倒栽葱似地横竖在大门上，一场关门打狗的战斗胜利结束。原来这个仓库就是天赐设在苏州的秘密据点，里面贮藏了钢刀、火枪、炸药等秘密武器，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歼灭鞑子的密探、杀手，真觉得痛快淋漓，心情忒爽忒舒畅。

再说雪雁用调虎离山之计，边打边退，从东脚门出来经观成巷到大成坊，巧妙地将那落水狗手下的七八名鞑子杀手引向熙熙攘攘的皮市街花鸟工艺品市场。鞑子杀手为了捕杀他们，将花鸟工艺品市场糟蹋得鸟飞花落，摊贩逃散，店铺打烊，满地狼藉，一片废墟。鞑子的暴行激起了众怒，市民们群情鼎沸，纷纷拿起扁担门闩将鞑子杀手分割包围起来。雪雁带领弟兄们分赴各个包围圈，将鞑子杀手统统歼灭了。皮市街围歼鞑子杀手的暴动招引来了大批清兵的血腥镇压，雪雁义愤填膺，奋不顾身地率领弟兄们掩护市民撤退。清军越来越多，由于寡不敌众，只得边战边退来到学前街悬桥堍。只见桥上有重兵把守，雪雁奋勇当先率领弟兄们冲向桥头，清军弓弩齐，密集的箭矢把他们阻遏在桥堍下。眼看后面追兵马上赶到，雪雁果断地率领弟兄跳河潜水。清兵大多不熟悉水性，眼睁睁看着他们潜水突围，哇哇嚎叫着向河里放了一通乱箭。

雪雁他们从悬桥跳河潜水，沿干将路游泳到外城河，一直游到上塘街愚园的水码头上岸。与此同时天赐率领的弟兄们也凯旋归来，两路人马胜利会师到秘密联络站，战友们紧密地拥抱在一起，喜不自胜。晚上天赐举办庆功酒宴，犒劳弟兄们。酒至半酣，弟兄们划拳猜令，热闹非凡。正当酒席将散弟兄们要回房睡觉时，元贞派交通员来报告说，清军已经全城戒严，四处搜捕参与暴动的市民。交通员说：“我现愚园周围有鞑子密探布哨，其中还有一个叛徒带路。夫人叫我转告老爷和小少爷暂且在秘密联络站隐蔽，暂时不要再回到愚园的家里。”

天赐马上在联络站内外布置了警戒值夜任务，告诫弟兄们随时做好撤离的战斗准备。

天赐安排儿子云汉住在带有套间的大客房内，还在套间里布置了两个值夜保镖，这才放心地来到雪雁住的二楼小客房内。小客房里只有一张双人大床，两只床头柜，一张梳妆台，房间虽小却温馨舒适。雪雁已经睡了，天赐温柔地叫她：“宝贝，我俩好长时间没有睡在一起，今夜终于又能重温旧梦。你等得心急了吧？”

说着钻进了她的被窝，没料想她已光着身子等待他光临了。过年时天赐与元贞住在一起，与雪雁已经分开了一段日子，今夜又睡在一起，犹如干柴遇烈火，立即炽热地燃烧起来。小别胜新婚，俩人交颈叠股，缠绵悱恻。只听喘息声呻吟声，床架咯吱咯吱的晃动声组成了动人心魄的交响乐，久久地回荡在小客房内。

正当他们欢腾时，天赐警觉地听到屋顶上有人走动的声音。天赐是一个遇事不动声色、异常镇静自若的人，只见他紧紧搂着雪雁继续激烈地进行着，片刻过后，云散雨停，欲仙欲醉。他甜蜜地亲吻了一会雪雁，悄悄地对她说：“亲爱的，屋顶有夜猫子穿行，我去看看就来。”

只见他穿衣下床，手持宝剑就飞上了屋檐。雪雁也听到了屋顶的动静，她紧跟着天赐飞檐走壁，追踪夜猫子的下落。

他俩紧贴屋檐匍匐在背阴的角落里观察动静，只见有三条黑影在屋顶上来回侦探搜寻，为了把他们分割包围，各个歼灭，天赐又使出调虎离山计，甩出一支响箭，正好击落其中一人的帽子。那人猛然一惊，悄无声息地下了屋顶，另一条黑影也跟随着下了屋顶。此时第三条黑影还浑浑噩噩，摸不着头脑，正在愕之际，天赐和雪雁一个箭步上去就把他擒拿到手，拖下了屋顶。他俩把他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塞进马厩里，又去追杀另外两名盗匪。谁知他们见势不妙，丢下同伙，已经逃之夭夭。天赐回来连夜审讯那个盗匪，原来他们是鳌拜手下的密探，专门跟踪搜捕抗清志士。还说根据逮捕到的叛徒告密，在这个院落内有抗清秘密联络站，今夜是来侦察这个秘密联络站底细的。天赐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个鞑子密探的性命，免得留下祸患。眼见已是三更天了，天赐命令弟兄们连夜转移到穹窿山秘密根据地。

在穹窿山天赐连夜召集张勇、王虎等军官研究当前军事部署，他分析目前的抗清形势说：“南明北伐联军损失惨重，伤亡过半，郑成功的军队已经退守厦门岛屿，张煌言的军队早已被困守在浙东沿海山区。清军在江南疯狂镇压支持南明北伐的民众，搜捕秘密抗清的志士，如今民众都不敢公开支持抗清游击队。我们在苏州的秘密联络站已经暴露，在太湖的秘密水师基地已处在敌军的包围圈内，难以生存。现在只有进行战略大转移，暂且只有退守到浙闽沿海继续坚持抗清斗争这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