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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媒体采访之后,剧团经理告诉他们中的几个人,有一本时尚杂志想要找他们拍几张照片,做一个“时尚与文艺”
的专题,构想其实很简单——模特们穿舞衣,舞蹈演员穿prada,tihailton或者uteploier。时间是次日下午四点钟,约在城西的一个地方。
第二天,han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如约去了那里。那是一座古典复兴主义建筑的顶楼,内里的装饰却是彻头彻尾的现代风格,白色房间,适合跳舞的淡黄色榉木地板。红发的女助理把他们领到更衣室换衣服。han站在帘子后面,隐约听到外面里传来讲电话的声音,是个年轻冷淡的女声,一连串的法语,他只听懂了最短的一句:“c’estpasvrai……”
抱怨口气,说完就是把电话扔到桌子上声音。
等他从更衣室出来,房间另一头靠窗的地方已经摆开了一张半米宽的白色长条案,一个穿芭蕾舞衣的年轻女人站在上面,两条胳膊抱在胸前,扭头看着窗外。摄影师叫她ballera,仿佛她生来就是个舞伶,现在,将来,以及过去。他看到她钟型纱裙下面的小腿和足踝,裹着白色不很透明的紧身袜,肉粉色足尖鞋的缎带绑在脚腕最细的地方。他突然有种感觉,许多年之后,有一天,他认不出那张脸了,也一定认得这双脚的。
他站在原地,条案上的女人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他脸上,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说了一声“fuck”
,声音很轻,语气出奇的平静。他也很快的低了一下头,忍不住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短暂而冷淡的笑。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如果他们有机会再见,相互之间会说些什么,即使想过也肯定猜不到,她会说“fuck”
,而他会默不作声的冷笑。
摄影师一只手端着照相机,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提高声音对他说:“请到这里来好吗。”
然后,又对桌子上的女人说:“enpotesilvopit”
他记得自己走过去,说了一声“对不起”
,不确定是对谁说的,摄影师,还是桌子上的女人。随后的时间,他任人摆布,眼前始终不变的是条案上那双穿足尖鞋的脚。他一直没有抬头看她,因为那不是摄影师要他看的地方,也因为不敢,即使不看,他都已经觉得喉咙哽住了,如果这个时候讲话,声音都会是不一样的。
眼前的那对脚尖竖了很长时间,直到摄影师说:“好,可以了。”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他伸手握住,她从条案上下来,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像排练了一千遍。
“过得好吗?”
他轻声问。
ballera微微扬起脸,回答:“不能再好了,你呢?有孩子了吗?”
没等他回答便从他面前走过去了,吐出来那几个音节轻擦着他耳边。
他又被叫去和其他人一起拍照。她去更衣室卸妆,换掉身上的舞衣,出来的时候身上穿了条黑裙。他知道她没走,就站在他们身后那扇铅灰色金属大门边上看着他。只要有可能,他就回头看她,她也对他笑,或者自觉不自觉地眨下眼睛。
但是,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拍摄结束的时候,他回头,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抓住那个红发的女助理,问:“她去哪儿了?”
“谁?”
女助理反问。
“ballera。”
女助理笑起来:“这里满屋子的ballera。”
落地窗边上,四五个女模特全都换好了舞衣,白的,粉的,轻纱薄雾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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