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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入府（第1页）

北宋时的汴京，已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都市，城内人烟稠密，店铺密排鳞比，热闹繁华之处，如清心楼、潜龙宫等，数不胜数。其中太子赵署的府邸，就在城东的水车胡同内，屋宇清静，除了不时会有一些官员出入其间，从外观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就在数日之前，一些居住在附近的人们，开始渐渐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大门口的侍卫又增加了，一个个劲装结束，身穿葛布箭干，足下紧统骁靴，斜挎着单刀，帽子下面鹰隼一样的眼神，紧盯着过路的行人。侍卫们的身后，就是一扇黑漆的大门，黄铜大门钉，青石踏阶，二旁石狮分开左右。走过这扇大门，是一座照壁，假如有主人家的邀请，才可以继续往里面走，经过一处处亭阁、池沼、假山，就可以看见两侧各有一条游廊。如果停下脚步观看游廊上飞檐绘彩，画的则是古时候忠孝仁义的故事，无不精美绝伦。

这个时候，从西边的游廊上，传来一阵脚步杂沓。定睛一看，却是几位女子匆匆走过，除了脚步声，俱都凝气屏息，半点声音也没有。领头的一个，稍微上了点年纪，锦衣翠钿，十分雍容华贵。一名年轻的女子紧跟在她身后一点的位置，身穿一件浅黄色的缎裙，微露出皓腕如玉，就连脚上的缎鞋也都是鹅黄色的，不停地向两边张望，看起来倒像是有点心不在焉。

就在快要走过长廊时，那个领头的妇人停下了脚步。紧跟在她身后的那名女子一个没留神，几乎就要撞到她身上，好在反应还算快，身形一矬，便即站住了，却已是粉颊晕红，低下头说道：“大娘，是我不当心……”

这个领头的妇人正是自太子赵署小时起，就在身边伺候的皇甫大娘，她将插在髻上的银簪扶正了，好似漫不经心地挥了一下衣袖，跟在两人身后的侍女们便立即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听不到二人谈话了，方才肃然站立。那名身穿浅黄色缎裙的女子心中诧异，问道：“大娘，她们这是怎么了？”

皇甫大娘好似没有看到一样，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没什么，她们进府后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去听不该听的事。你别管她们，我来问你，聂捕快，你可知道，太子这次为何急召你进京吗？”

与皇甫大娘说话的这名女子，自然就是凤台县的女捕快聂飞练了，她听皇甫大娘问，思忖片刻，到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皇甫大娘见她不答，霭然笑道：“人人都说你巧兴慧思，今儿我也来试试。嗯……你定是在想：自然是别人破不了的案子，这才想到我了。是不是？”

聂飞练并没有抬起头来，心道：“除了这个，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皇甫大娘是从小服侍太子的人，在府中地位甚高，聂飞练想归想，毕竟还是不敢说出口来，索性寂然不答，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皇甫大娘笑容登敛，正色道：“你既然到了这里，那有些话，我便要跟你说清楚。在这皇城之中，即便是一个赶马的车夫，或是做饭的伙夫，也都有你我不及之处。你再看我身后的这些侍女，表面上看去，对我尽皆悦服凛遵，可是在私底下，少说也有一半的人，都在暗中模仿我的一举一动，她们在等，等的是我犯下错误，就可以取而代之。你要是不相信，就去她们身上搜一搜，多半能搜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太子殿下的起居时间、饮食习惯等，比我知道的都要多。

“而你也是一样。朝廷中管办案的就有刑部、审刑院、大理寺等等，能人异士极多。不要说一件案子，哪怕我放出话去，要把太子府翻过来抖三抖，只怕也有三五个不怕死的来干。而你之所以被殿下看中，一来在苏州时，你确实立过一点功劳；这第二嘛，你心里也清楚，太子就是将来的皇上，全天下的眼睛都在看着他，有些事情，他不想太过声张，因此你就成了最佳的那个人选。但只要你犯下一点小错误，嗯，你当真以为没有人会落井下石，置你于死地吗？”

皇甫大娘的话语逐渐严厉，聂飞练直到此时，方才明白刚才自己心不在焉的模样，只怕早就被她看在眼里，一股寒气蓦地从心底升起来，一直冲到脑壳，头愈地低了，轻声道：“大娘，我一定会用心办好案子。”

皇甫大娘听她能这样说，微微点头，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拉着聂飞练在游廊边上坐下。廊下恰好有一丛月季正在盛开，幽艳无伦，大娘目视着这丛月季，温言道：“我知道，你心中定然还在想着留在城外的那个人，人一旦有了感情，无论王子还是乞丐，总会情难自已，那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不过你且放心，他如今已经不是皇子，就算将来真与他在一起，也算不上是仰攀高门……”

“啊！不是的，我……”

飞练当然知道大娘口中的那个“他”

指的就是沈白，呼地一下站起来，禁不住惊呼出声，呆呆地望向皇甫大娘，芳心一阵乱跳，只说了几个字，便不再说了，心中暗想：“我竟是从未想过这些……但是，倘若是真的，我、我难道会不开心吗？”

皇甫大娘只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了一下正想站起来，这时就听从前院传过来一阵争执和推搡之声，顿时露出不悦之色，招手叫了一个侍女过来，说道：“去看看，是谁在那里喧哗，如此放肆！”

过了片刻，就见一个军官，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只用左手拖了一个小孩过来。那小孩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上鹑衣百结，兀自不服，但经不起那军官力大，顺提倒曳地将他提了过来。

不等皇甫大娘开口询问，站在她身后的聂飞练就已将那个孩子一眼认了出来，悚然一惊，失声叫道：“这不是曼苏尔吗？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