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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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终于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又命莺儿倒滚滚的茶来，我们只得依言坐了，莺儿倒了茶来奉上后，忽然冲我们跪下道：“两位姑娘劝劝我们姑娘吧，她还这样年轻，又生得这般好相貌儿，若真真与这青灯古佛相伴余生，人生还有何意趣儿？”

说着不由掉下泪来，“莺儿与姑娘从小一同长大，姑娘待我的恩情便是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分毫儿！姑娘的苦亦只有我最最清楚，大爷不上进，姑娘从小儿便学着管家学着待人接物，那里像一个千金小姐，竟分明比我一个丫头过得还累！及至嫁了人，又是这般苦命，莺儿想着便心疼的了不得，姑娘值得更好的生活儿遇见更好的人儿啊！莺儿不怕吃苦，陪着姑娘做姑子也不觉难受，只是姑娘不该这般作践自己啊！这几日我不停的劝说姑娘，那里有用？好容易二位姑娘来了，求您们一定要劝得姑娘回心转意才好……”

她哭得哽咽难耐，不待我们开口紫鹃和绿珠已上前扶了她起来！我只觉百感交集，以前对莺儿我素无好感，不想她竟能如此推心置腹的对宝钗，与紫鹃对黛玉、司棋和绿珠待我也不差什么了！

我正要开口，宝钗淡淡道：“二位施主便是有话儿要说，还请先听贫尼一言！”

黛玉急道：“姐姐无非要说什么看破红尘、了此残生的话儿，我们都不爱听！平日里常拿这些儿事来取笑，再不想姐姐竟当真了，便是真悟了，也可以家去参禅，只要心诚，那里用得着真剃了头发做姑子的？”

宝钗仍是淡淡的样子：“施主说得固然有理儿，贫尼却有自己的看法，还请两位施主尽快家去吧！”

我终于忍不住发狠道：“明明是自家姐妹，非要满嘴儿施主贫尼的，再这样说，我立马打发人拆了这白云庵！”

“二姐姐、林妹妹，你们能来看我，说明心里还有我，还将我当自家姐妹，我便已知足了！”

宝钗终于不再坚持，“才莺儿也说了，我从小儿便活得苦累不堪，及至长大成人，仍是每日里戴着面具过日子，竟不曾如现在这般真正清闲过，这里才是我后半生的归宿……”

黛玉打断她道：“正因为姐姐前面的二十年活得这般累，后半生更该恣意享受生活，将前面二十年的全补回来！到时候我和你，还有二姐姐、四妹妹、云妹妹、大嫂子、凤姐姐几人，仍像以前那般聚在一起，每日里说话玩笑儿，岂不快哉？”

宝钗白了脸，惨笑道：“妹妹说的我何尝不喜欢？只我已是不洁之人，不管是娘家还是夫家都已遭了罪，我能逃脱此劫，亦是因这世外人的身份，我岂能为自己舒坦连累姐妹亲朋？况早在上次二姐姐来这里之前，我便已下定决心，后半生必长伴佛祖，为往生的人和现存的人祈福，也为自身的罪孽恕罪！我心意已决，请不要再劝了！”

说完流下泪来。

我亦觉鼻子一酸，忙强忍泪意儿道：“你可真想好了，后半生真要这般过活？姨妈的死活你也顾不得了？薛家的一切你都不管了？”

她流泪道：“我便是想管也管不了了！妈妈有今日亦是她罪有应得，我和哥哥有今日一多半儿是她的过错儿！只邢妹妹和薛蝌受累了！他二人并无不是，只是被牵连罢了，想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黛玉泣道：“那姐姐也要弃姐妹们不顾吗？大家伙儿都盼着你回去呢！”

宝钗强笑道：“若是姐妹们想我了，可经常来找我说话儿，离得并不远，那里就弃大伙儿于不顾这般严重了？”

我和黛玉轮番劝了她两个时辰，无奈她心意已决，竟怎么也劝不回她还俗，只得悄悄儿的多给那住持银子，命她好生照料宝钗，又命莺儿好生服侍，缺什么就遣人到城里送信儿，才不舍的离去了！

回到家里，我们两个都是闷闷的样子，水溶和旻威忙问何故，绿珠简要的回答了一遍，又命厨房传了饭过来大家吃了，便各自回房歇息了不提。

次日我坐了车到西门大院，命潘又安夫妇和晴雯夫妇都到厅里说话，司棋和晴雯听得我们要离开，忙嚷着要一道走，我忙安抚道：“你们要是也走了，绣庄可交给谁才好？我的私房钱还得靠你们几个好好替我看紧了呢！”

潘又安道：“姑娘有什么尽管吩咐！”

我笑道：“吩咐谈不上，但只我们离开后，绣庄的一应大小事儿，你和白掌柜一道拿主意便是！以后每年年底，你二人按利润的一成抽成儿，也不用想法子扩张生意，只守着这两个铺子便罢了！再有若城西白云庵有宝姑娘的信儿，你们须得全力照办才是！”

两人点头称是。司棋在一旁不住拭泪：“姑娘这一去，何时能再见面也不定，岂不是存心儿让我们心里熬煎？”

晴雯挺着个大肚子道：“姑娘好狠的心儿，竟不留念我们！”

我笑道：“说什么糊涂话儿呢，我岂会不念想你们？待到那边安顿后，每常闲了，你们也可一道来玩的！”

好容易交代完了，我又带了一些时新的缎子，才坐车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