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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走到三十岁,他们认识了十二年,从学生和老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从来没有让巩青省过心,最後一次,也一样。
李衡是到了英国一个多月後碰到苏桦的。
在学院的某个走廊里,苏桦背著大包抱著一沓资料从一个门里出来,经过李衡身边都走过去了又突然停下了步子,退回来再看了好几眼才拔脚追上去一脸吃惊的叫了声,“李教授?”
李衡一条牛仔裤,一件短袖衫,朴实的脱离了苏桦的想象,当然,更让苏桦心惊的是李衡的瘦。
“您到英国是出差吗?还是当交流学者”
,苏桦看了两眼李衡手里厚厚的资料,再看看走廊里最後的那个门,是他刚出来的地方。
“不是。”
李衡没有停,走了两步想到什麽又站住了,“还有,以後叫我李衡,如果嫌我老,叫哥叫叔都行,就是别叫李教授,我早他妈不是了。”
李衡没去管苏桦的目瞪口呆,进了最里面的门找到该找的人把东西放下再把资料拿上,出了学院开上他刚买的一辆破车去便利店买了三天的食物,八个面包、一包小肠、三大瓶水抱回到了自己租的小屋子。
小屋不大,能用两天时间找到这个地方对李衡来说还算幸运。不幸运的是都晚上十点了,楼上的街舞青年依然热情四溢,跳的整个楼板都在往下掉灰,甚至激动的时候还用会东西砸地板。
李衡现在没功夫搭理他,一周前他没控制住冲上去打的一塌糊涂,两个人都没能落著好,小男孩肿了一只眼,他扭到了腰,还差点惊动了警察,结果依然是男孩该跳的时候跳,该唱的时候唱,墙灰想掉的时候还是能掉下来。
现在,李衡手里有事没过多要求,他得用两天时间把手里的这点活赶出来,只要墙板掉不下来砸不住他就行了,拿了个超大耳麦往耳朵上一支李衡开始看手上的资料,一边抽烟,一边画图。
熬到凌晨一点半把设计做完,李衡出了门在楼梯口听了听,对面的胖女人去酒吧上班去了,楼上的小孩消停了,李衡搬了把凳子把电吉它一抱,一阵刺耳的高音在这幢老楼里响起来了,五分锺後,楼上传出来霹雳叭啦砸东西的声音,再接著是一阵烦躁的咆哮。
李衡根本不管,他的原则是中国传统,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要犯我,我比你更甚,反正他晚上睡不著,折腾三回的力气还是有的。大不了到时候两个人一起被房东撵出去,他现在有辆破车,至少不必餐风露宿。
等到四点半的那场咆哮结束,李衡把吉往墙上一挂,拿了一瓶酒一屁股坐在地上。
四十天了,整整四十天了。没有请假,没有告别,甚至他租的房子里东西都没整就跑回来了,好在那个房子他交了一年的房租,那里还可以勉强撑上五个月,五个月後该怎麽办,那里的东西都不要了?至於学校的合约,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开除也好,辞退也好,随他们吧。
从红牌加苏打水喝到黑牌加冰加可乐,李衡的口味变化很快,变的也很郁闷,以前半瓶红牌的量,现在一瓶黑牌灌进去也没知觉了。
稳定的工作依然没有找到,当初的那些同学老师他谁也不想打扰,生怕找到了,得到的消息就会越来越多,他更怕的是从医生那里听来的,如果巩青清醒过来,一周内左手没有麻痹的感觉,以後就不会有大碍。
可如果有了怎麽办?
酒下的很快,熬到了清晨七点,李衡既没有一点醉意也没有一点睡意,开了电脑,打了一会游戏,打到後来头痛的眼睛都快看不清了,李衡还是不敢打开网页,他知道他只要输几个字母加数字就行了,他就能知道巩青是站起来了,还是依然躺著能吃能喝还能流口水,把瓶子里最後的一点酒精填进肚子里,头痛还是没有丝毫缓解,胸口的烦燥憋闷已经让他坐不下去了,可屋子里除了这张桌子屁股下面这张凳子,已经没有什麽可摔的了,他现在连喝咖啡都找不到一个杯子。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不清楚是睡了还是没睡,听到对面女人开门的声音,她知道她下夜班了,她是干什麽的他住进来一个多月也没搞清楚,再躺了几个小时,是楼上小孩下楼的声音,叮叮!!,走到他的门口时狠狠地朝他门上跺了一脚,再扔下了一句,gotohell!!!!
去死,太他妈好了!他怎麽没早点想通。
李衡哈哈笑了起来,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开了机,把那一行他输入过无数次又删了无数回的地址一敲,猛的一按回车,一个网页打开了。
不到两分锺後他就找到了那个他一个月碰也不敢碰的名字,日期是昨天,参加学校的一个活动,再往前翻了翻,最早的一条消息是一周前的,学校新校区的揭牌仪式,巩青应该在那之前就回学校上班了,照片上,他一如既往的穿著正式的衬衫西裤,除了精神不太好,该有的笑容还在脸上绽放著。
上天总算对他不算太簿。
日子过的有些浑浑噩噩,八个面包吃完,水开始喝自来水了,李衡才发现他已经三天半没离开房子半步了,三天半没有说一个字了。睡了多久他也说不清楚,总之头断断续续痛著,脑子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好再拖了一天总算把活给人家干完了,李衡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再换了件干净衣服出了门。老爷车花了他500英镑性能还算不错,除了换了一个轮胎基本上保持了正常性能。把手里的东西拿著去了学院交了工,换回了几张钞票,重新取了点新的工作回来,李衡完成了他跟外界最大的交流。
那个挂了一长串头衔的人以前曾是他的半个竞争对手,但资历要比他老的多,找对手不找朋友,对於李衡来说是最省事的,在这里不比国内需要围护面子,多少钱,多长时间,不会张不了嘴,我干活你给钱,天经地义。
车开到他以前曾鼓起勇气决定动手术的那家医院门口李衡把车停了下来,在拿不拿药的问题上考虑了三分锺,最终李衡把药又换成了二瓶黑方。
他对再一次恢复已经没有多少信心了,完全像上次一样全靠自己拼尽全力的再来一遍,他自问不会有什麽效果了,他不怕爬高上低,不怕挑战极限,也不怕和人吵架打架,他怕回到那个小破屋里想著以後的日子,找不到挺下去的意义。
他鄙视矫情,可生活的确被他活成了呻吟的样子,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如果突然情况变的更坏会坏到什麽程度,他看过太多和他同等状况的人,好的很好,差的很差。每一次出了门看到太阳他都会找到一个地方坐下来,看看人家甜淡的生活,妇女,老人,孩子,男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和牵挂,想著当年十几二十几岁时的激情,他也想过振作起来,每次精神恢复了点他也会把酒瓶扔了,把手里不算难做的东西弄的漂漂亮亮。可高峰和低谷总是循环的过快,往往还没等他完全振作起来低谷又伸好了触角把他死死的完全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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