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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翠雪的工作室在郊区,旧厂房重改的。这里和她在北京的那间工作室很不一样,用任鸿的话来说就是,“这里更让人有活着的盼头”
。
这种胡话,也就只有他敢对郝翠雪说。任鸿是郝翠雪大姐的儿子,亲外甥。有这层关系在,他怎么胡来都不怕。
曾雾回国五个月,今天才是正儿八经来看望郝翠雪的头一回。
任鸿在工作室内使唤曾雾干这干那,曾雾二话不说,照单全做。干完活,曾雾下厨做了一桌菜,开了一瓶自己带来的酒,跟郝翠雪与任鸿两个人吃菜喝酒,等吃完喝完,他向郝翠雪告辞。
郝翠雪叫住他:“我听小鸿说,你个展的地点和日期都定了?”
曾雾规矩地站住,“定了。”
郝翠雪说:“不想和我聊聊?”
曾雾说:“小打小闹,没什么实在的成绩。”
郝翠雪望着他,笑了笑。她一头银灰的落在肩上,工作室窗外透进阳光,银灰就变作银白。她抬臂一指:“你给我坐下,不准逃。”
曾雾只好老实归位。
郝翠雪说:“你每次回来都觉得没脸见我,但每次到最后不都来见了?你觉得没脸和我讲的事,到最后不也都得讲?”
曾雾只好开口,讲了个展筹备的具体情况和进度。
郝翠雪问:“有人骂你吗?”
曾雾还没张嘴,这边任鸿就替他答了:“有啊,怎么能没人骂他呢!他这次要在国内办展的消息一出来,天天都有人骂。”
像曾雾这种国外成名国内赚钱的人,不被骂可能吗。再加上批评家一贯的“意识形态”
先行,各种各样的大帽子那是说扣就扣。
这些事情,曾雾真觉得没必要和郝翠雪讲。郝翠雪见过的世面、经历过的风波还少吗?有她想不到的吗?郝翠雪是77级央美版画系的毕业生,是真真正正经历过1989中国现代艺术大展那个风起云涌的艺术家。批判、冲突、割裂、迷茫、争议,这些都是每个艺术家一生中的必经体验。
当然,艺术家是用以形容郝翠雪的词,曾雾不配这三个字。
曾雾十八岁考入美院,师从郝翠雪学画。那年郝翠雪的某幅画作借展捷克国家博物馆,被某位东欧商人开价三百万人民币,她不卖。那时候郝翠雪说,她虽然从事架上艺术,但架上不是上架,她的作品什么时候上架,上什么架,都得看她的心情。
艺术可以赚钱,艺术也可以资本化,但是有底气靠纯艺术作品赚到这个价位的艺术家,能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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