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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宴会上的游戏不可能少了佣人伺候,加茂伊吹早看见有两人分别站在起点与壶旁收箭递箭,见他出列,他们就飞快敛起禅院直哉的成绩,将位置空了出来,只等他上场。
他没急着站到划定的界线前,而是自然地朝刚才开口推他上场的男人扬起左手,态度坦荡,言语客气,仿佛真的只是顺口回应了对方热情的邀约,叫人挑不出错。
人群中已经有谁低声笑起来,明白加茂伊吹是将那人当作下人使唤,这句应答实则暗藏机锋。
男人也不愚笨,早在加茂伊吹叫他递矢时便露出了难看的表情,苦于是自己先挑起事端不好发作,却又不想真在黄毛孩子面前低头、为他服务。
他不说话,禅院家的佣人察言观色一会儿,头脑灵光些的那个已经迈步,打算上前来主动递箭,算是帮两人化解此时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
没等佣人走近,加茂伊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收回左手成拳挡在唇边,又是情绪极平稳的一笑。
“太久没来参加宴会,我都忘了场边有人管箭,刚才听这位叔叔催我上场时这样热情,下意识就朝您伸了手,请别见怪。”
他没再理会男人脸上的表情,终于站在被两个花瓶固定住的红色绸带后方,从跟在他身后又转回原地的佣人手上取了支箭,一直泰然自若。
随着他揽袖的动作,议论声四起的大厅中又安静下来。
加茂伊吹假装调整姿势瞄准,实则悄悄蹭干了手掌里的冷汗,在心中叹了口气。
自车祸后,他是真的虚度了一年时间,虽然绑定了系统,却只是装了条腿,又不是换了个脑子,赤血操术还能苦练一番,待人接物的技巧却无法突飞猛进。
他没有四两拨千斤与借力打力的能耐,能顺利应付过这番刁难,还要多亏他这几天在黑猫的指导下记好的一系列话术。
——既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就只能尽可能多且详细地考虑到每种可能,然后尽力在宴会上临场发挥了。
就像刚才那时,他从记忆里飞快翻出预测中类似的情况,将关键词大致替换一下,尽量端着一张波澜不惊的笑脸,这才蒙混过关。
加茂伊吹察觉到有无数道视线正借机光明正大地投射向他,试图从他被衣服严丝合缝包裹住的身体上探究出加茂家的些许秘闻,直到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
好在眼前的难题只是拳脚功夫,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赤血操术的基本招式最考验指哪打哪的准确性,如果足够熟稔,即便是飞驰中的咒灵也能被血液瞬息间贯穿要害。加茂伊吹在医院中专门练习过一段时间,目标静止的投壶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禅院家的游戏总是讲究简单粗暴,没有花哨的规则与器具,宾客站在红绳后,一共投出十支箭,投中多者胜。咒术师比普通人能力强些,为了确保成绩有差异,唯一的特色就是摆得远远的小口壶。
游戏已经玩了一会儿,禅院直哉能保持在第一的位置,无非有这样几种原因:要么是禅院家私下里投壶次数太多,他的技巧炉火纯青;要么是在场客人给他面子,有意相让;要么是此前的参与者大多是些力气与准头不够的夫人小姐。
他连字都不识几个,没道理偏偏占了第一名。
加茂伊吹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虽然进十进九大概都任凭心意,却还是不能落了主人的面子,干脆就让禅院直哉再做会儿第一。
他扬起手,只是双眼微微一眯,持箭的三指猛地随摆臂的动作松开,那支箭就像是搭了弓般飞出手中,又准又快地落进了远处的壶里。
箭尖触底发出清脆的一声,有人叫了声好,场边就零零散散地鼓起掌,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地夸赞他动作利落。
加茂伊吹心思未乱,左手取箭调到右手,找到刚才相同的角度,又极快掷出一箭。
箭咕咚一下进了壶,鼓掌声逐渐消失,众人看出加茂伊吹的确精于此道,终于停了看笑话的心思,转而专注看起游戏。
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加茂伊吹并未停歇,目不斜视地投进了第六支箭。
他又取了箭,故作右臂酸涩,叹着气扭了扭手腕,再扬手的角度就与之前有所不同。
连进六支证明实力,连歪四支说明态度——明眼人能看出他有心谦让,散场后既不会拿禅院直哉先前的洋洋自得开涮,也不会嘲讽加茂伊吹身手不济。
加茂伊吹这样想着,投前暗暗望了眼正前方偏右位置坐着的禅院直毘人。
男人同样也看着他,眸中带着些许探究,其余便都是更加晦涩的意味,加茂伊吹只是短短瞟了一下,分辨不出太多。
他挥手投出第七箭,力道轻了些,角度也不太对劲,箭头砸在地上又弹起,带着整支箭都蹦了几下,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好笑。
见放水放的有些明显,加茂伊吹迅速挂上一个笑脸,自嘲般说道:“在家中卧居惯了,没想到耐力糟成了这样,现在有些没力气,让大家见笑了。”
他圆滑地将刚才那一箭轻松带过,有人心中有所考量,立刻笑着接话,淡化了加茂伊吹刻意退让的痕迹。
八岁幼童能独自赴宴,此时在一众成年人间周旋还显得游刃有余,分寸拿捏得相当恰当,恐怕即使未来不会继承家主之位,也是加茂家手中不可忽略的一把刀。
想到这点的聪明人再朝加茂伊吹望去,目光中少了许多不友好的失礼情绪,倒是盘算着如何能更明了地试探下他在族中的地位,好决定自己最终如何对待这位前次代当主。
加茂伊吹倒没有揣测他们的心思,他见事情顺利,便又从佣人手中拿起一支箭,微微调整了手臂的动作,力求做戏时不露痕迹,以免打击禅院直哉的自尊心,好事变坏事。
正要投出时,他身后突然传来声嘲笑。
“我还以为多有能耐,只不过同传闻中一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瘸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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