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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第1页）

这道人影，十分熟悉，花铃呆了一呆，忽然掀开被子，猛地跑了出去。她连鞋也顾不得穿，便想追到那个人影身边。然而她一奔出来，那人影闪了一下，似乎又不见了。怎么回事，难道她看到的是幻觉吗？&1t;br>&1t;br>花铃呆住了。呆了许久之后，她捧住自己的下巴，慢慢地将额头抵了下去。&1t;br>&1t;br>也许她没有看错，只是师兄不想见她……&1t;br>&1t;br>师兄为什么不想见她，是她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她，太没用了。&1t;br>&1t;br>花铃抽了一抽，想到了6师兄和余师兄，如果他没有出现，她不会知道她还有个又好看又威武的大师兄，这个师兄来得突然，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道观的门口，他不知从哪里走来，融融春光之下，颇有些闲闲散散地出现在她眼前。&1t;br>&1t;br>台阶是雨打湿过后的样子，那时雨水却已经干透了，路上可见零星的几丛野花。到处大抵都充斥着青草刚生长出来的味道。她却没有心思去体会，满脑子都是怎么办，她和两个师兄该怎么办。&1t;br>&1t;br>不期一转头之间，却瞥见了那样一个人。&1t;br>&1t;br>明明是青天白日，却恍若明月东升，映了满室光明，落地成霜。&1t;br>&1t;br>她真是喜欢这个师兄。&1t;br>&1t;br>因为他就是那么地讨人喜欢。就好像妙姑娘也喜欢他一样。&1t;br>&1t;br>论起来，妙姑娘也是个很好的女子，尽管是妖，可生得多么脱俗，而且性情也温和，应该还读了许多书，可以和师兄一起谈经论道。&1t;br>&1t;br>而她——，花铃想到自己被逼着默经的时候，何其地冥顽不灵。她是机缘巧合做了他的师妹，他才会来教导她。若不然，他看见她这样愚笨，只怕也就是会一笑而过。&1t;br>&1t;br>花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好似一夜之间懂得了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她其实年纪尚小，也没有经历过此种感情上的挫折，可莫名其妙的，她偏偏就懂了。&1t;br>&1t;br>脑海之中，似乎隐约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为了救她而死的青年，花铃忽然蒙住了眼睛，将眼泪慢慢收了回去。&1t;br>&1t;br>她欠了他的，这辈子再也没机会报答了。&1t;br>&1t;br>这一夜，好像过得格外漫长。那个徘徊在离亭子不远处的身影仿佛并未离开，他目光久久地凝视着亭中，直至见那小小的人影回到了躺椅上，方是慢步而去。&1t;br>&1t;br>余鸣是在一个令人预料不到的晌午突然登门到访五仙观的。&1t;br>&1t;br>他登门之后，第一个要见的就是师兄。檀烟出来招呼余鸣，带着三分客气对他说，“唐道长受伤了，恐怕没有时间见你。”

&1t;br>&1t;br>余鸣有些木讷且忧心地抬起头，“我知道师兄受伤了，老五已经告诉我了，我自己去见师兄就可以了，不用师兄来见我。”

&1t;br>&1t;br>他好似完全听不懂意思一样，檀烟拧起眉头，“你去见唐道长，他不也要出来见你吗？”

&1t;br>&1t;br>余鸣疑惑地看着她，“就算师兄有伤不能起来，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便好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与他说。”

&1t;br>&1t;br>檀烟才不管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些天师姐交代，说唐道长情况不妙，无事别去扰他。看师姐忧心忡忡的样子，檀烟心头也十分着急，余鸣虽然是唐枕的师弟，可在她眼里也是个外人，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1t;br>&1t;br>两人话不投机，说着说着，余鸣忽然像来了气，“莫非是不让我见我师兄？”

&1t;br>&1t;br>檀烟竖起眉头，俏脸上跟着带上一层煞气，“你见了又能怎么样，唐道长危难的时候是我师姐把他救回来的，算起来，他如今已经是我师姐的人了！”

&1t;br>&1t;br>话落到余鸣耳朵里，他头脑中似轰了一声，随即一条棍子蓦然现了出来，怒道，“休要胡说八道！”

&1t;br>&1t;br>棍风劈来，将檀烟的丝带得飞起，眼见这一棍就要打在她身上，那头忽然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老七！住手。”

&1t;br>&1t;br>师兄来了。&1t;br>&1t;br>余鸣已经许久未曾见他，听见这道声音，登时十分激动，把棍子一扔便朝拿出奔去，岂料看清了他之后，却是不由呆在原地。&1t;br>&1t;br>“……师兄？！”

&1t;br>&1t;br>自五仙观门厅里间走出来的是道清癯身影，身影很是熟悉，然而同记忆中不同，此刻出现的师兄，却好似不是青年的样子。依余鸣来看，师兄好似老了二十岁，虽然还是那般的俊俏，可年岁是真真实实地上去了。&1t;br>&1t;br>余鸣万没想到会看到一个突然老了的师兄，一怔之下，竟然眼中掉泪，他说哭就哭，倒是叫唐枕哑然失笑。&1t;br>&1t;br>老七如何跟花铃一样，保不准那丫头见了他也是这般的反应。&1t;br>&1t;br>自那日托妙华送他回来，唐枕的变化便悄然生，第一日，他倒看不出与过去有何不同。依旧是寸步不离守着花铃，到得第二三日，他突然现，自己有了白，如今半个月过去，他已是不复从前的姿态。&1t;br>&1t;

br>凡人寿数有限，而生老病死，更是不可避免。他是个修行之人，从前一身修为在身，驻颜有术，勉强可以扮作一个青年人，如今修为尽失，功力散尽，自然而然，不能再成为过去的样子。&1t;br>&1t;br>这便也是，他在花铃醒过来后就避免见她的缘由。&1t;br>&1t;br>他让妙华转告门人说为他疗伤，其实他的伤哪里是能够治疗的，元极钉废了他的琵琶骨，玄门又灌了他那一碗散还汤，他和过去，终究已经是完全不一样了。&1t;br>&1t;br>唐枕历事甚多，如今遭逢大变，倒也能够说服自己接受。只不过，他却不知如何叫那最小的师妹接受他如今的样子。&1t;br>&1t;br>老七来拜访，他远远地瞧见了，见花铃尚需准备，见老七倒是用不着思前想后。&1t;br>&1t;br>他倒是没想到老七一见他就哭。&1t;br>&1t;br>哭得一会儿，老七才现同师兄一起过来的还有妙姑娘，妙姑娘屏退了一众人，见他们师兄弟二人似有话要说，便也施了一礼先行告退。&1t;br>&1t;br>余鸣还无法接受老了的师兄，只觉得师兄是遭遇了大苦才会变成这般样子，心里埋怨老五不告诉他。&1t;br>&1t;br>他自抹泪，唐枕在旁坐下，淡笑一会儿，说，“我现在也是好端端的。”

余鸣边哭边擦眼泪，“师兄，这个时候，你就不用安慰我了，哪有人说老就老的，你变成这样，可见是吃了苦头了。”

&1t;br>&1t;br>说着又道，“不知师妹看见师兄你是不是大哭了一场，师妹应当还好罢？”

&1t;br>&1t;br>唐枕听他提起花铃，微一出神，随即轻声道，“她如今倒还好。”

&1t;br>&1t;br>到底是阴差阳错，那青鱼精居然救了花铃一命，只是他怨念未消，来日恐怕会应验到花铃身上。不过当下保住性命便是要紧。若不然……&1t;br>&1t;br>他眉头微蹙，余鸣这时看他，就见师兄的老并不难看，他毕竟是个少见的俊俏道士，老了也是一样的俊，且俊得更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不凡，只是他那记忆中的年轻师兄，突然就老了，这想来直是让他一片心伤，不知他到底受了什么大罪，愤愤然道，“官府的人真是不讲理！”

&1t;br>&1t;br>愤然一声，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来的原因，正色对唐枕说道，“师兄，你的事那张公子大约不会追究了。”

&1t;br>&1t;br>唐枕向他看去，老七挠了挠头，从衣襟处取出一封信件，说，“这是张公子让我转交给你的。”

&1t;br>&1t;br>打开信纸，唐枕凝目扫视，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望向了老七。&1t;br>&1t;br>“……”

老七做了一件大事。师兄被救的那天，官府的人几乎很快就追到了观中，牢狱里莫名死了犯人，还不是一个两个，唐枕不知所踪，官府只当他杀了犯人之后潜逃，虽不知究竟为何，可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凶手。尤其牢狱的守卫仿佛被施了妖术，几乎个个醒来后口齿不清。官差当下查封了道观，且将余鸣和6午一齐当作了嫌犯追捕。&1t;br>&1t;br>他们二人闻得风声，早先一步逃离了观里，逃了之后，心道此事不能这样了了。6午和余鸣心想，周小姐被人害死，如能亲自问一问她，岂不是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1t;br>&1t;br>自然人死不能复生，可人有魂魄，若魂魄未散，能够将其召来，也未尝不能得知真相。&1t;br>&1t;br>6午和余鸣别无他法，两人深夜找到了周小姐的墓前，彼时夜深如墨，他们二人拜下之后，便行仪式，希图召来周小姐的魂。&1t;br>&1t;br>召魂术极是难施，6午和余鸣二人合力，试了三次之后，终于是见到了一抹朦胧倩影。&1t;br>&1t;br>他们隔着阴阳将师兄的状况与那已经死去的周小姐说了，并求她，若能将之告诉张公子，便能洗脱师兄的嫌疑，师兄也就不用被官府抓去问罪了。&1t;br>&1t;br>那一抹魂低头良久，在他们说完之后，轻轻将头点了一点，便在那时，张家府邸内忽然拂起一道风。屋里已经关窗，只余灯烛亮起，张府尹和张公子皆从自己的床上醒来。一霎那间，只见一抹熟悉的影子似乎就在面前。&1t;br>&1t;br>“楚楚！”

父子二人皆是惊异。周楚楚身影飘忽，好像隔着千山万水般与他们说了一句话。&1t;br>&1t;br>“害我之人非是唐道长。”

&1t;br>&1t;br>说完这话，她对人世却像了无留恋，临去之前望了他们一眼，便就此散去了。&1t;br>&1t;br>人死如灯灭，人的执着亦会随之烟消，张端此时震惊地回过神来，便是想到了许多平时未曾注意到的东西，譬如他家行迹不明的管家，再譬如，最后一次进出府中却再也不见的薛善……&1t;br>&1t;br>如若楚楚显灵来便是为了告知他此事，那么他岂非大错特错。&1t;br>&1t;br>他错得太多了。&1t;br>&1t;br>纸上墨迹波动，如同一只颤抖的手握起笔端，张公子信中的结尾写道，“憾端识人不明，辜负了吾未过门之妻楚楚，亦愧对唐道长的救命之恩，端将倾力叫官府重新调查此事，保全唐道长的性命清白。”

&1t;br>&1t;br>并不知张端做了什么，仿佛不过

是一夜之间，官府收回了追捕令。虽然道观还未解封，但余鸣已经偷偷住了回去，不再担心自己会被抓起来了。&1t;br>&1t;br>老七和小五做的这件事，实乃十分凶险，不光对他们二人，亦对那死去的周小姐。唐枕觅着一个清净时辰，专为周小姐念诵了往生神咒。太上敕令，汝孤魂，他声音落得极低，隐约四周有风骤起，拂来凉意。&1t;br>&1t;br>诸事皆像落定尘埃，唐枕微微垂下了头，目光落在袖上，却是在想，他却如何见那最小的师妹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