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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那幕僚又将一封信呈到夏鲁奇面前:“这封书信是世子写给夏公子的。”
夏鲁奇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素笺上用龙飞凤舞的行书写着:
“一叶落,褰珠箔。
此时景物正萧索。
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
吹罗幕,往事思量着。”
夏鲁奇莫名其妙,心想,亚子给我写这个作甚?他应该知道我打小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这首词的下面有四个极小的蝇头小楷:“清妹芳鉴。”
这是写给清姿的?
夏鲁奇忽然想起李存勖走那天,清姿说她和亚子哥哥正在填一首词,尚未填完。
看来这信笺上写的,就是清姿说的那首词。没想到李亚子把此事记在了心上,将词填完了给妹妹寄来。
夏鲁奇心中甚喜,对于河东幕僚的来意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他满怀希望地抬首向母亲看去。
却见母亲仍在读信,富态圆润的宽脸上,竟然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
夏鲁奇不禁有些着急,恨不能凑过去一起看信,只是碍着有客人,到底不敢做出失礼之举。
齐夫人终于读完了信,不紧不慢地将信放回几案,脸上表情淡定,缓缓
说道:“承蒙晋王垂青,我夫妇二人惶恐之至。只是,小女月前刚刚许了人家,若背信毁约,实在有损家门清誉。还请先生回去告知晋王,乞晋王谅解。”
夏鲁奇只觉脑中嗡地一声:清姿定亲了?为何我毫不知情?
那河东幕僚刚端起茶盏送到嘴边,闻言动作顿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齐夫人一番话说完,他才将茶盏放回桌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起身拱了拱手:“既如此,在下就不叨扰了!告辞!”
言罢,一甩大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请等一等!”
夏鲁奇起身追出去。
齐夫人在后面喊道:“邦杰,你给我站住!”
夏鲁奇只得返回,愤愤不平地质问母亲:“母亲,这是为何?清姿何时定亲,我如何不知?”
齐夫人气定神闲地说道:“清姿尚未定亲,这不过是我拒绝亲事的托辞。”
夏鲁奇震惊莫名:“什么?晋王何等身份,你竟拒人千里?日后再想攀结晋王,只怕……”
“住口!”
齐夫人满月般慈和的圆脸蓦地冷下来,“孺子你懂什么!去岁李克用以勤王护驾为名,挥师西进,擒斩邠宁节度使王行瑜,强占了邠宁之地。之后又追击李茂贞,妄图吞并凤翔之地,圣上连下数诏,又封其为一字王,他方才退兵而去。之后陛下召其觐见,他本人不敢来,倒派个黄口小儿来面圣,此非心虚又是什么?沙陀人狼子野心,非我族
类,其心必异!岂能让你妹妹嫁给沙陀蛮夷!”
夏鲁奇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许久方才喘着粗气道:“母亲,沙陀李氏世代为大唐征战沙场,屡立功勋。天子特赐国姓,编入宗籍,视之为社稷栋梁。天子都不曾把他们看作外人,你何出此言?难道你是因为李亚子在我们府上时,跟西院更为亲密而记恨吗?”
“记恨他一个小儿作甚?只是从这桩小事,可以看出李亚子嫡庶不分,不懂礼数!”
齐夫人肥厚的嘴唇挑起一抹冰冷的笑,“礼者,立身之本!沙陀人到底是异族蛮夷,不识我汉家礼仪。如此悖礼无行之徒,我岂会把女儿嫁给他!”
夏鲁奇后退两步,像不认识母亲似地盯着她,他想说:你以往又何曾把清姿当成女儿?你真是为清姿好吗?
但他终究不敢顶撞母亲,只是悲哀地摇头道:“母亲,父亲与晋王一向交好,若知道你拒婚之事,父亲只怕难以谅解你,你这又是为何?”
齐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我行得正,站得直,所行皆为女儿一生幸福,我问心无愧,你父亲又能如何?”
夏鲁奇摇摇头,叹息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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