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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缩回脚,坐直。深吸一口气,过了好半天,我才能从嗓子里发出声音:“别听你焦叔胡说,他对我与纪霖当初的事也是只知道一鳞半爪,所有的美好都被他夸大了,也不过是因为他喜欢纪霖,连记忆中的纪霖也不肯让他受苦罢了。”
我声音不大,开始还是慢慢说,说到最后语速越来越快,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说给周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我不是听焦叔说的。”
周扬的声音没办,像给遥远的远方讲故事的腔调,很平缓:“我从小就知道。舅舅他,他很爱你,那时候我跟舅舅相依为命。他就经常在家跟我说起你,给我看你的照片,还事无钜细地记日记。你们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从你认识舅舅的第一天起,你就已经刻在我的生命里了。蔡囧……”
说着,他顿了一下,道:“你说我年纪小,以后感情会变的。可是我要说的是,我不是不想变,而是无能为力。”
听了这番话,我只能傻呆呆地坐着,不知该如何回应。屋子在黑暗中显得特别空旷,周扬低沈的声音还在继续。
“后来,舅舅没了。我跟着焦叔,心里很害怕。幸好那时看到了你,知道了焦叔是你的兄弟是你的朋友,我才安下心来。我表现得很乖,为得就是能跟着焦叔可以时时看着你。我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心里你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只是努力地追随着你。上你上过的小学,上你上过的中学,我还打算去读你读过的大学。”
说到这里,周扬可能是想到了小孙,停了一下,才突然笑了笑,声音变得柔软,道:“舅舅的日记有好几大本,我全都看过,看过好几遍。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就算没见到你,我也知道你,了解你,你早就存在我的心里。我去过很多地方,大部分原因只是因为你去过。我去过白河村,可惜的是,十年太漫长,我已经找不到你跟舅舅在一起的那个田埂,那片草地。”
我呼吸一窒,紧着嗓子道:“别说了!”
周扬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看不清却知道他在笑,只是这笑非常遥远让我非常不舒服。他并不意外我会打断他似的,口气依旧轻柔,道:“蔡囧,别怕。你不爱我,我也不会要你负什么责任。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压在心里太长时间,我怕自己最后把自己都丢了。”
“你这根本不是爱上我,而是爱上了你自己编织的一个幻影!”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说出来,竟然会心痛。
“我以前一直也这样以为。”
周扬笑了笑,道:“我真的与你有交集之后,我发现你确实跟我想像的不一样了,要冷漠太多,要自私太多,要懦弱太多。”
听着这样的评价,我呼吸都停了。说真的,这些我都知道,但从周扬嘴里若无其事的说出来,我,我,我很难受。手紧紧握住沙发的边,说不出一句话。
“可是,”
周扬呵呵笑出了声,听上去干巴巴的,半天才笑完,道:“可是,我竟然就爱上了这样的你,这样冷漠自私懦弱的你。这样这么多缺点的你,竟然让我心疼,真是奇怪。”
“什么?!”
我的心狂跳,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周扬暗暗的侧影。
“我爱你,蔡囧。我确定。”
周扬的声音很平淡,却让我觉得像一个大大的锤子狠狠地打在了我的头上:“我爱的,就是现在的你。而且,似乎,也不太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可,可,可是,老焦说,他今天早上说”
我心里涌上来的是喜悦吗?喜悦会让人头晕吗?而且沉甸甸的有些不舒服,我这是怎么啦?我结结巴巴地想表达清楚:“他说,他喜欢你。你……”
29
我问得结结巴巴,周扬并没有笑我,只是看了我一会儿,道:“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你老扯别人做什么?爱我或者不爱我,你直说就是了,与焦叔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完全把我问住。我总不能实话实说,说是因为我对焦木林愧疚,所以想把他让给焦木林吧?被他这样问,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做法幼稚得很。尴尬。
“蔡囧,你到底对我什么感觉?”
周扬的声音很低,在安静的屋内盘旋,也在我心头盘旋。心里乱轰轰的。周扬说的那些我从未想过的情节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他是年轻的激情,谁会知道竟然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感情。这种醇酒一样的感情,让人沉醉也让人恐惧。我怎么也无法想像会是因为我。我……怎么说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在别人的生命里无知无觉地担任一个偶像的角色,让我有些不堪重负。
“你,很好。”
憋了半天,我说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知道。”
周扬微微抬起下巴,摆明是认为我在说废话:“我不是在问我好不好,我是在问你,爱不爱我?愿不愿意做我的情人?”
“我很喜欢你。”
我顿了顿,决定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也知道,上次我把你忘了,所以,怎么也记不起当初心动的来源。所以,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只是身体上的吸引。可是,你我都知道,你要的不但是情人,还要爱,所以我……我一直在犹豫。我不想你后悔。”
“所以,你就去找了小孙?”
我能感觉周扬似乎笑了一下,说出这话时并不像最初时那么僵硬。
“不是我去找他。”
我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道:“是正好遇到。而且,而且,只做到一半,并没有……”
这算是解释吧?算不算我把周扬真的放在心里的第一步?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勾起嘴角,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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